编者按：近期菲律宾局势风云变化，现任菲律宾总统费迪南德 · R. 马科斯与副总统莎拉 · 杜特尔特之间的矛盾正式公开化。自莎拉今年6月退出小马科斯的内阁以来，菲律宾两大政治家族——杜特尔特家族和马科斯家族之间彻底“决裂”，甚至闹到“水火不容”的境地。

在12月2日、12月4日，短短两天内，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面临两份针对她的弹劾案。而稍早前，面对小马科斯的压力，莎拉在11月23日表示，她已经雇了一名杀手，如果她本人被杀，这名杀手就会杀死总统马科斯及其妻子以及菲律宾众议院议长。莎拉的这番言论遭到马科斯的谴责。

针对这一骤然紧张的局势，观察者网连线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的发言人哈里·罗克先生，请他解读此次菲律宾内部斗争的焦点与根源。罗克先生的答复仅代表其本人观点，供读者参考。

【文/ 唐晓甫】

观察者网：近期菲律宾国内局势风云变化，前总统杜特尔特及其女儿面临被起诉和被捕的压力。能不能请您介绍一下，近期菲律宾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爆发内部政治斗争？

哈里·罗克：莎拉·杜特尔特与马科斯的政治合作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在参与竞选前，莎拉原本计划竞选连任达沃市市长。现在本应是她的第三任市长任期。没有杜特尔特家族的支持，马科斯就不会赢得总统职位。正是由于杜特尔特家族的支持，马科斯获得了维萨亚斯和棉兰老岛的选票。所以，这个组合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

马科斯的父亲费迪南德·马科斯在总统任上曾实施戒严，打压反对派。现在他们也必须把副总统莎拉赶走，因为他们想提前为现任菲律宾众议院议长、总统马科斯的堂兄弟马丁·罗穆尔兹，在2028年总统大选中继任总统或总理扫除障碍。

他们甚至还计划修改宪法，罢免总统，因为马丁·罗穆尔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赢得总统职位。通过修改宪法，众议院议长可以成为总理，然后取代总统。

现在菲律宾国内发生的事情，背后反映的是现任总统对权力的贪婪。这也是为什么莎拉和我们的团队都认为我们被马科斯家族欺骗、背叛了。我们当时认为小马科斯为了挽回家族声誉，会做出一些改变，但没想到他会重复历史，试图永远掌权；他们企图摧毁莎拉副总统，因为她直到现在都是总统民调中的领先者。

小马科斯和莎拉·杜特尔特在2022年总统就职典礼上联手庆祝 纽约时报

观察者网：您对杜特尔特非常了解，您如何评价这位菲律宾前总统？

哈里·罗克：现在菲律宾人痛苦地发现，他们的生活不像杜特尔特任期内那么好。从经济角度看，杜特尔特总统任内，菲律宾是全东盟最具经济前景的经济体。但现在菲律宾是全东盟最令人失望的经济体，洋葱和薯条的价格飞升，通胀不受控制，菲律宾比索的汇率达到历史最低水平，国民的饥饿水平甚至高于新冠疫情时期。再看菲律宾国内平稳与社会秩序方面的表现，情况更加差劲；在全球最危险的旅游城市的排名中，马尼拉市已位列第三。

我想这就是杜特尔特与马科斯政府之间的差距，这些都证明了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在其声明中所阐述的事实。在我看来，马科斯并不知道如何当一个总统。

观察者网：您曾经担任过菲律宾前总统府发言人，在您看来，近年来菲律宾国内政策发生了哪些转变？

哈里·罗克：政策被完全逆转了。首先是外交方面，我们之前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好。菲律宾有句俗语，哪怕和你的亲戚打架，也不要和你的邻居打架。但马科斯完全改变了这一点，让菲律宾本土成为美国挑衅中国的跳板。当然从历史角度看，美国人从西班牙人手中拿下菲律宾，就是为了获得前往中国的跳板。

但杜特尔特政府并不这么认为，杜特尔特政府想让菲律宾独立于外国势力，与所有人成为朋友，不与任何人为敌。但是，马科斯视中国为菲律宾最大的问题。

在杜特尔特时期，中国几乎是菲律宾最大的游客来源国，也是第一大外资投资国，但现在的政策与之前已经完全不同。我认为政策变化的原因，在于美国已经与马科斯达成了一项协议，即交还马科斯家族在美国的不义之财，以换取其对美国的态度转变。

现在菲律宾经济陷入困境的原因，与马科斯的外交政策有直接关系。对菲律宾来说，我们必须将经济政策与国家发展愿景联系起来。作为菲律宾最大的外资来源国，中国的态度转变也是菲律宾落后于邻国的原因。由于菲律宾政策的转变，中国更愿意在马来西亚、泰国、印尼等相对更友好的国家投资。

在国内政治方面，马科斯在一系列事件中展现出他的极度无能。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近期一系列台风袭击后，马科斯向台风受害者发表电视讲话时，竟然询问“我们应该做什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杜特尔特曾在面对台风灾害时说，我们已经知道我们需要做什么，甚至在台风到来之前就做好了应对。

观察者网：在此前的竞选中，杜特尔特的女儿莎拉在针对中国等问题上展现出与其父亲非常不同的态度，对此很多中国人疑惑为什么她会和她父亲的区别这么大？

哈里·罗克：对此我并不赞同，莎拉一直延续其父亲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她没有说过任何与其父亲外交政策不同的话。我并没有看到她在担任副总统期间的表态，与其父亲在外交政策方面有任何不同。

她公开表示希望菲律宾继续推行独立的外交政策，我们知道中菲之间有未解决的领土争端，但这并不意味着菲律宾与中国之间所有双边关系的终结。我们应该暂时搁置争议，在可以继续推进双边关系的领域继续前进，比如投资、贸易和旅游领域。这是杜特尔特父女一贯的政策。

观察者网：副总统莎拉被菲律宾国家调查局传唤，前总统杜特尔特也遭司法部调查，您认为接下来杜特尔特会对这种政治混乱做出何种应对？菲律宾家族政治之争会如何升级？

哈里·罗克：我认为当事情进行到只有一个人可以掌权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菲律宾街头针对马科斯家族的抗议已经持续多日，这是自埃斯特拉达2001年下台以来最大规模的抗议。我认为我们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马科斯和杜特尔特两者只有一人可以留下来继续掌权，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谁会幸存下来。

杜特尔特与大女儿萨拉 菲律宾ABS-CBN新闻网

观察者网：您认为杜特尔特会在政坛上幸存下来吗？

哈里·罗克：根据我在社交媒体上获得的信息、出席抗议集会的民众人数、民众对即将举行集会的热情，以及民意调查中莎拉·杜特尔特拥有更高的信任度和支持率，我认为毫无疑问莎拉会获胜。

观察者网：近日，中菲在南海方向的争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是小马科斯在有意转移国内矛盾吗？在南海及中菲关系上，杜特尔特和马斯克政府的态度立场完全不同，背后原因是什么？

哈里·罗克：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认为马科斯已经转向美国。尽管他也承诺继续实施独立外交政策，但他想收回之前被美国政府扣押的不义之财，这是他和他的支持者在政治上转向美国的自私动机。除此之外，美国需要将菲律宾作为其挑衅中国的基地。

而对菲律宾人来说，这是马科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把我们拖入了一场我们根本不会获得任何国家利益的危机中。他允许美国在菲律宾部署中程导弹，而正是这种导弹差点在古巴引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这就是为什么不仅仅是菲律宾和中国的关系恶化了，菲律宾和俄罗斯的关系也恶化了。

观察者网：如果莎拉赢了，会对中菲关系产生什么影响？

哈里·罗克：莎拉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动机来放弃独立的外交政策。我认为她会和中国、美国同时交好，我们既不能切断与美国的关系，也不能切断和中国的关系。美国和中国一样是超级经济大国，我们需要从中美两国的发展中受益。由于她无意与任何一方为敌，她将公平地处理与两国的关系，确保菲律宾不会在两大经济和政治巨头之间的地缘政治冲突中，倒向任何一方。

观察者网：特朗普即将再次就任美国总统，您认为菲律宾政府会在外交政策上做出什么应对？特朗普因素又会对中菲关系产生什么影响？

哈里·罗克：特朗普的回归对马科斯来说是最坏的消息。特朗普与前总统杜特尔特之间有非常亲密的友谊。事实上，特朗普不仅非常喜欢杜特尔特，他甚至曾经在外交政策上向杜特尔特求助，让杜特尔特担任美国和朝鲜之间的调解人。

特朗普和杜特尔特 路透社

特朗普还表示，他会优先考虑美国事务，让已经与美国签订共同防御条约的国家、但没有支付保卫自身费用的国家自己注意防卫。这也是特朗普向欧盟传达的信息之一。

我不认为特朗普希望与中国发生军事对抗，因为他强调美国必须拥有更强大的经济。虽然特朗普将美国商业利益置于首位，会导致中美之间发生更多的贸易冲突。但就军事而言，特朗普肯定会恢复本地区的和平。因为特朗普不会倾向于将中国作为转移美国国内问题的借口，因为指责中国会让美国人民从一开始无法认识到美国的经济问题源自于美国本身。

观察者网：由于菲律宾宪法不允许杜特尔特再度竞选总统，所以混乱之后无论莎拉获胜还是失败，杜特尔特的未来计划是什么？

哈里·罗克：无论发生什么，杜特尔特都会再次竞选家乡达沃市的市长，达沃市是目前整个菲律宾GDP增速最快的城市。无论这次竞选市长之后发生什么，杜特尔特都表示他将退休，我相信他，他会退休。

观察者网：莎拉会取代她父亲的位置吗？

哈里·罗克：在我看来莎拉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就是她自己。我认为莎拉有比她父亲更大的政治基础，所以莎拉会发展得比她父亲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