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尼泊尔两国的合作，正向前迈出新的步伐。

12月2日至5日，尼泊尔总理卡德加·普拉萨德·夏尔马·奥利访华。奥利也是尼共（联合马列）党书记，这次访华是他2024年的7月15日第四次就任尼泊尔总理之后的首次官方外出访问。

尼泊尔总理就职后首访地选择中国，引起各方瞩目，尤其是邻居印度媒体热议此次访华背后的地缘政治意义。与此同时，2017年就签署中尼“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的尼泊尔，却由于物流、财政、政治及疫情等挑战，“一带一路”项目的落地和运营都面临难题。最终，于奥利访华的最后一天12月4日，中尼双方进一步签署了《关于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框架协议》。此外，双方领导人还通过了中尼12点联合声明，为下一步加深合作保驾护航。

在尼泊尔总理奥利访华的同时，尼泊尔资深政治家、前尼共（联合马列）总书记、尼泊尔第34任总理贾拉·纳特·卡纳尔（Jhala Nath Khanal） 正在中国进行为期一周的访问。在卡纳尔出席广州举行的2024年“读懂中国”国际会议期间，他与观察者网展开独家对话，讨论了尼泊尔总理奥利访华、“一带一路”倡议、尼泊尔左翼运动的演进、尼泊尔的全球角色及中尼合作等问题。

尼泊尔前总理卡纳尔与观察者网交流 观察者网特约摄影 林培茂

【对话：观察者网高艳平】

中尼合作迈出新步伐，但地缘挑战仍在

观察者网：奥利总理对中国的访问引起各方极大关注，最终宣布了期待已久的“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框架协议。这个协议的意义是什么？您如何评价此次访问的成果？

贾拉·纳特·卡纳尔：《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框架协议》无疑是奥利总理此次访问最重要的成果。尽管尼泊尔七年前就签署了“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但由于外部压力，尤其是西方国家和印度的压力，双方未能达成进一步协议。此次框架协议的达成是一个积极而关键的进展。它为两国选择和实施符合尼泊尔发展需求的具体项目铺平了道路。

然而，挑战依然存在。尼泊尔政坛内部存在争议，尤其是执政党内部。例如，尼泊尔大会党（Nepal Congress) 只对中国的资助感兴趣，反对贷款或其他形式的协议。他们更喜欢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的贷款，这反映了他们与西方金融体系的步调一致的偏好。另一方面，“一带一路”提供了一个更广泛的框架，结合了资助、贷款和其他合作机制。尼泊尔应根据其需求和优先事项决定如何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与中国合作，这是我们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主权。

中国作为我们的近邻，一直愿意在各个领域支持尼泊尔。这次中尼两国签订的联合声明包括了很多重要项目，特别是在基础设施、旅游和教育领域的项目，将对尼泊尔发展具有重大意义。任何国家或领导人都无权决定尼泊尔是否应继续开展“一带一路”合作，每个人都必须承认尼泊尔的独立和主权，而这项协议是加强尼中关系和推进我们国家发展议程的重要一步。

观察者网：截至去年年底，全球已经有153个国家参与到“一带一路”倡议中，尼泊尔也早于2017年就签署了《关于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开展合作的谅解备忘录》，然而据报道，尼泊尔的“一带一路”项目这些年进展缓慢，为什么？现有的项目，当地老百姓受益如何？

贾拉·纳特·卡纳尔：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倡议，2017年，尼泊尔政府就和中国签订了“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

但不幸的是，进展受到了阻碍。西方大国和印度对尼泊尔施加了巨大压力，导致尼泊尔历届政府在推进“一带一路”项目时犹豫不决。即使在左翼领导人执政期间，他们也缺乏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启动新项目的勇气。

十年来，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已经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倡议，153个国家加入，签约项目达到3000个，中国企业在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直接投资存量超3300亿美元，中国和“一带一路”共建国的货物贸易累积额已经超过21万亿美元。这些项目使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国家受益，改善了他们的基础设施、贸易和互联互通。

尼泊尔本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益处，但由于某些亲西方政客的抵制，他们将自己的派别利益置于尼泊尔人民的福利之上。“一带一路”倡议是一个旨在改善劳动人民生活的全球慈善项目，但由于他们的政治偏见，它在尼泊尔的潜力仍未得到充分开发。

尽管面临这些挑战，奥利总理政府最近敲定的框架协议标志着向前迈出了重要的一步。这标志着尼中合作进入新阶段，对尼泊尔的发展具有广阔前景。

然而，通过新闻报道我们得知，一位美国领导人正在访问加德满都，意图反对“一带一路”框架。这种干预凸显了围绕该倡议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但爱国的尼泊尔公民、民主人士、左翼力量和关注发展的人们压倒性地支持“一带一路”。“一带一路”倡议符合尼泊尔发展和繁荣的愿望，我们有责任克服外部压力，利用这一机会造福尼泊尔人民。

尼泊尔《安纳普尔纳快报》（The Annapurna Express）报道，美国国务院负责南亚和中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唐纳德·卢在12月8日至9日在尼泊尔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访问，期间鼓励尼泊尔执行独立外交政策，称赞美国的MCC协议在尼泊尔取得实质进展，还称“对‘一带一路’协议有很多疑问，希望能够透明分享”。《安纳普尔纳快报》截图

观察者网：我们知道博克拉国际机场是中尼共建“一带一路”的代表性项目。博克拉国际机场投入使用后，对于改善尼泊尔国内交通条件，为国际游客提供更加便捷的国际航线，有效促进尼泊尔旅游业和经济社会发展，创造了更多惠及民生的发展机遇。不过有报道称，由于财政压力，博克拉机场项目面临运营挑战，尼泊尔有人就建议中国将博克拉国际机场贷款转为赠款。这个消息准确吗？这个项目发展的主要障碍是什么？

贾拉·纳特·卡纳尔：博克拉机场项目是我们国家的一项重大成就。中国为这个项目提供了无息贷款和援助贷款，这对尼泊尔非常有利。

中企承建的尼泊尔博克拉国际机场

然而，一些既得利益集团受外部力量影响，反对博克拉机场的建设，错误地将其贴上“债务陷阱”的标签。这种说法是毫无根据的宣传。

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的南方邻国印度没有提供足够的领空，让飞机能够从其上空飞过。作为一个位于印度和中国之间的内陆国家，尼泊尔需要来自两个邻国的畅通无阻的过境设施。虽然中国方面没有问题，但我们需要印度加强合作，以确保博克拉机场的顺利运营和充分利用。

党内分歧源于资本主义议会制度的不成熟

观察者网：很多中国读者可能不太了解，尼泊尔是一个共产党联合执政的国家。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尼泊尔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为什么你们的共产党分裂成了很多党派，这些党派之间理念有什么区别？这可能有助于我们了解中尼合作的现状以及具体合作项目的落地。

贾拉·纳特·卡纳尔：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我们的共产主义运动始于1949年。1949年9月15日，尼泊尔共产党在印度加尔各答成立，直到1962年，尼泊尔共产党还是统一团结的。

然而，在1963年之后，由于内部和外部因素，它开始分裂。一个重要的外部影响是1960年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苏联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之间的分裂，这也影响了尼泊尔共产党。

那时我还很年轻，但我目睹了1960年代尼泊尔共产党内部频繁分裂和重组的过程。到了1970年代和1980年代，随着正确的意识形态和政治路线的制定，以及尼泊尔革命政策和原则的确立，共产主义运动重新获得了力量。新一代的年轻领导人逐渐活跃起来，共产主义运动的主要派别在共同的原则和政策的基础上重新团结起来。尽管仍然存在一些分裂的团体，但占主导地位的左翼力量走到了一起，形成了联盟。

在此背景下，2006年尼泊尔爆发了一场革命，我们称之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虽然我们无法创建一个全新的民主国家，但我们成功地完成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并于2015年颁布了新宪法。

根据新宪法，我们举行了议会选举。2017年，两大左翼力量——尼泊尔共产党（联合马列）和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结成联盟。这个联盟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在议会中获得了三分之二的多数席位。这一胜利为尼泊尔实施土地改革、农业革命、工业化、教育改革、医疗改革、扶贫和全国基础设施发展等变革性政策提供了机会。

不幸的是，党内团结没有保持多久。尽管领导层存在一些细微的分歧，但是2020年，在党和左翼联盟不知情的情况下议会被解散了，这在尼泊尔共产主义运动中是一个非常不幸的事件。这一事件导致党再次分裂成多个派系。

虽然左翼在议会中仍然占有重要地位，但尼泊尔共产党（联合马列）领导层中的差异、偏见、个人主义倾向，和亲尼泊尔大会党的倾向阻碍了左翼实现团结。在奥利总理最近访问中国之前，我与他见面，并鼓励他签署“一带一路”协议，因为我坚信这对尼泊尔有利。然而，尼泊尔共产党（联合马列）和尼泊尔大会党的内部辩论成了障碍。尽管存在这些挑战，奥利还是签署了“一带一路”框架协议。

奥利总理表达了实施“一带一路”倡议的意图，但与尼泊尔大会党的合作会使这一目标变得困难。尼泊尔人民绝大多数支持签署和实施“一带一路”协议，但协议的进一步落实，仍需解决政治分歧。

观察者网：2006年，尼泊尔废除了君主立宪制，两年之后，你们建立了一个新的联邦民主共和国，尼泊尔共产党在2008年取得了联合执政权，尽管您提到这还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从1940年代末成立，到21世纪才取得联合执政权，为什么在21世纪，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在尼泊尔还这么具有生命力？

您知道中国一直在探索“什么是社会主义”，我们对社会主义的认识经历了不少曲折，从最开始的“平均主义”，到后来的“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作为尼共（联合马列）的前书记，您和党内同志们是怎么看待社会主义的？

贾拉·纳特·卡纳尔：事实上，随着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进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一直在演变以应对全球的新变化。

伟大的十月革命爆发后，列宁在苏联建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模式，标志着社会经济的重大变革。列宁在20世纪20年代提出了在苏联建设社会主义的新经济政策。然而，半个多世纪之后，苏联解体了。建设一个新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重任落到了中国身上。

在这个关键时刻，邓小平同志正确地领导中国共产党走向改革开放，加快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对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言，发展生产力，并根据生产力的发展调整生产关系，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因此，1978年邓小平提出了改革开放政策。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社会主义的发展。这一理念一直是中国人民坚定不移的原则。当前，习近平主席正在成功带领中国建设新时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2049年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努力奋斗。

在当前的国际和国内背景下，尼泊尔也需要找到一条尼泊尔的方式，向具有尼泊尔特色的社会主义进行革命转型。尼泊尔应该按自己的方式创建其独特的社会主义模式。只有找到适合尼泊尔的模式，才能以创新的方式建设尼泊尔的社会主义。

2023年6月19日，尼共（毛主义）、尼共（联合社会主义者）、尼泊尔人民社会主义党和尼泊尔共产党四个政党的领导人，在加德满都正式宣布成立尼泊尔社会主义阵线，该阵线不包括尼共（联合马列）和尼泊尔社会主义党

观察者网：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自从2008年联邦民主共和制度建立之后，尼泊尔政府更迭频繁，仅奥利总理都已经是第四次出任尼泊尔总理。这让外界观察者有所担心，政治不稳可能影响到双方的合作。为什么是这样？

贾拉·纳特·卡纳尔：我们的议会制民主正在建设之中，议会民主是资本主义民主的一种形式，它是一个不成熟、不稳定的制度形式。如果总是产生悬浮议会，没有任何一个政党能取得绝大多数，政府内阁就会频繁更换，这种情况正在我们国家发生。

在2022年的选举中，议会因没有政党赢得多数席位而陷入困境。因此，政府更迭不断。仅在过去两年中，就成立了四届新政府。然而，仍有传言称可能会组建另一届政府。

这些频繁的变化是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制的特点，而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制是全世界资本主义议会制度的一个特点。相反，只有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政权才能实现稳定。然而，在资本主义议会制度中，这种不稳定总是可能发生的。

观察者网：2019年11月，您在中国曾经接受过一家电视台的采访。采访中您说过，尼泊尔也有5年计划，以及25年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目标是什么，完成的如何？

贾拉·纳特·卡纳尔：是的，那时候我们制定了一个5年计划和25年计划。计划在25年内，我们要达成“幸福尼泊尔人，繁荣的尼泊尔”的目标。

我们预计在第一届任期结束后，如果领导层仍有长远的目标，如果我们还能在议会占据三分之二的席位，我们党还可以为大多数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相信我们可以制定并成功实施5年计划和25年计划。

然而，最终，左翼占有三分之二席位的议会被解散。这导致了新一轮的不稳定，我们被迫离开。这是资本主义议会制度的结果。

中尼互联互通，将大大缓解来自印度的压力

观察者网：我们再来聊聊印度、中国和尼泊尔的关系。在奥利总理访华的时候，有不少分析人士说，尼泊尔正在中印两个大国之间保持微妙的平衡，但正在偏向北京，期望摆脱对印度的历史依赖。这个说法准确吗？根据贸易额来看，印度是尼泊尔第一大贸易合作伙伴，减少印度的依赖恐怕不那么容易？

贾拉·纳特·卡纳尔：自1950年代以来，印度主导着尼泊尔的各个领域，包括贸易和经济等方面。现在印度仍然想控制尼泊尔主权，但我们正在与之抗争，尼泊尔人民正在与之抗争。我们正在缓慢而渐进地获得独立主权。因此，现在正在进入新的征程。

但是，我们仍然需要做很多事情才能完全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因为我们受到一些限制。例如，尼泊尔是一个“内锁国”，在地理上几乎被印度包围，因此我们必须首先要实现自由出海。这是我们的国际权利。

当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9年访问尼泊尔时提出，修建一条穿越喜马拉雅山的铁路连通中尼两国时，情况改变了。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宣言，如果这个项目能够实现，尼泊尔与中国和印度的关系和联系将发生巨大变化。所以我们很支持这个方案。

我认为尼泊尔必须与中国发展全方位的互联互通。目前虽然我们已经与中国签署了边境条约，但我们的基础设施开发得还不够。没有基础设施，我们就无法建设适合的过境设施。同时，尼泊尔和中国的边界有高耸的喜马拉雅山，八座最高的山峰都在我们两国边界上。所以我们的互联互通要进行系统性开发。

中尼边境的吉隆口岸

中国已同意开放14个边境口岸，我们必须在边境发展足够的基础设施，以便尼泊尔能够向中国开放。如果中国能给我们提供过境设施，尼泊尔来自南方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如你所知，印度政府曾封锁了我们国家四次，是的，四次。在封锁的那些日子里，人们没有食物，没有药品，什么都没有。但我们没有向封锁低头。最终，他们解除了不人道的封锁。

所以，如果我们打通与中国的互联互通，印度就永远不会强加于我们，因为我们会有另一种选择。所以，为了我们国家的主权，为了我们国家的发展，我们需要打开与中国的边境。因此，尼泊尔与中国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尼泊尔政治领导人应该明白这一点，并努力与中国创建联系。

观察者网：中国也明白，尼泊尔和中国的关系很重要。您在5年前的采访中还提到一点，尼泊尔要成为中印维护良好友谊，甚至中国和南亚之间的桥梁，这将是尼泊尔可以发挥的全球角色。您知道，中印之间尽管边界争议有所缓解，关系仍然比较紧张；印度也很担忧中尼之间关系走近，比如印度媒体就质疑奥利的“亲华”立场，还质疑尼泊尔参与“一带一路”。那么尼泊尔如何做好维护中印良好友谊的桥梁呢？

贾拉·纳特·卡纳尔：实际上，尼泊尔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我们必须与印度和中国保持平衡的关系。印度也是我们的邻国，中国也是我们的邻国。但印度应该平等对待我们，而不是像“大哥”那样。

所有国家无论面积大小和力量大小，主权一律平等。如果印度想要和尼泊尔创建一种非常良好、合乎逻辑的双边关系，与印度的合作我们欢迎。因为印度人是友好的人民，我们与他们没有任何矛盾，许多印度的政党对我们也很友好。

尼泊尔是地震多发国家。图为2023年尼泊尔爆发地震期间，中国政府提供紧急人道主义援助

相比之下，中国一直是尼泊尔的友好邻邦，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们。举个例子，在尼泊尔遭遇大地震的时候，中国捐赠物资帮助我们。朋友永远就是朋友。

虽然尼印、尼中两国的关系不同，但是我们想与两个邻居都建立良好的关系。而且在南亚，我们和巴基斯坦、马尔代夫、斯里兰卡、孟加拉、不丹的关系都很好，另外，跟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但是，为什么印度的统治阶层想要支配我们，抢占我们的土地？我们极力反对，我们不是反对印度人民，我们反对的是印度对我们的霸权。

我们爱尼泊尔，我们想以自己的方式建设我们的国家。但我想强调的是，尼泊尔人有一个特定的基因，尼泊尔人不想向世界上任何霸权低头。我们曾与英帝国主义作战，我们没有向英国侵略者屈服。当时，整个亚洲几乎都在殖民者的统治之下。英国人被赶跑之后，印度当局试图控制我们，这对我们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你可能知道，尼泊尔没有独立日，因为尼泊尔一直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因此，我们致力于维护我们的独立。我们想与世界上所有国家保持友好，在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基础上，与每一个国家和平共处。

没有工业 这个国家有朝一日会成为单一消费国

观察者网：我们再回到中尼合作。除了“一带一路”项目，亚洲特别是发展中国国家都特别关注制造业，因为制造业可以创造更多就业促进经济快速发展，比如越南、孟加拉，也包括非洲的埃塞俄比亚等国，他们抓住了西方与中国“脱钩断链”的机会，大力发展制造业，经济增长很快。尼泊尔有没有制造业方面的发展计划，来促进中尼两国的合作？

贾拉·纳特·卡纳尔：在“一带一路”框架之外，我们也邀请了中国的投资者来尼泊尔，的确来了很多投资者，投入了多种类型的项目。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政府援助尼泊尔建造了不少国有工厂，比如鞋厂、纺织品厂、砖厂、制糖厂、纸厂等等，帮助尼泊尔巩固了我们的国民经济。然而，1990年代，尼泊尔的资本主义政府以低价将这些工厂卖给了私人企业。

现在，卖掉这些项目的政党领导人却只愿意接受中国的赠款，不接受贷款。如果这些国有的制造企业还留着，我们的产业能力会更加雄厚，我们可以继续发展壮大这些产业，可以有更多可能性。

我们正在努力发展工业化。没有工业化，任何国家都不会发展，我们必须有自己的产业。否则，这个国家有朝一日有可能会成为单一的消费国。外国投资者创造了大量利润和市场机会，而尼泊尔人没有能力生产从袜子到电脑的任何产品。除了作为消费者，我们将没有任何制造能力。这种情况正在发生。

因此，尼泊尔必须创建一种新型的工业化道路。我们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发展我们的农业、工业、贸易和旅游等等。

观察者网：另一个中尼合作的关注热点是旅游。尼泊尔拥有丰富的历史和多元的文化，目前中尼在旅游方面的合作进展如何？2025年，尼泊尔将打造"特殊旅游年"活动，具体有什么计划？

贾拉·纳特·卡纳尔：尼泊尔是佛教文化的发源地，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即诞生于迦毗罗卫的蓝毗尼（今尼泊尔南部提罗拉科附近的洛明达），这里孕育了伟大的佛教文明。

尼泊尔蓝毗尼：释迦牟尼佛祖诞生地

中国人对尼泊尔旅游保持着很大的热情，所以我们要做好工作热情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的大使馆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将来，我们期望有更多的中国游客可以来尼泊尔，中国游客购买力普遍较强，因此旅游业的发展对我们有好处。

尼泊尔政府一直在努力发展旅游，欢迎全球游客来尼泊尔旅游。为了迎接2025年的“特别旅游年”，相关部们正在改善蓝毗尼附近的设施，相信越来越多中国人会来蓝毗尼旅游。

让我们期待，尼泊尔的旅游业能够兴旺发达，在这里我也欢迎越来越多的中国游客来尼泊尔玩！

观察者网：最后一个问题，从尼泊尔的角度来看，您认为中尼双方还有哪方面的合作大有作为，您有何期待？

贾拉·纳特·卡纳尔：在农业领域，我们有很多合作机会；在工业化领域，我们有很多合作机会；在旅游业领域，我们有很多合作机会，在奶制品领域我们也有很多合作机会。我们有太多合作机会亟待挖掘。

你知道吗，尼泊尔的草饲料大量出口到了中国的西藏地区，西藏繁荣的奶牛养殖场需要这种类型的饲料。未来，草饲料的出口将会增加。我们还在努力发展水牛养殖，相关产品可以合作制造和加工出口。这些是我们可以合作的一些领域。

尼泊尔还出产世界上最好的茶叶。去年在中国举办的一个茶博会上，18家公司参加了品茶活动。结果，第一名是尼泊尔茶，第二名是尼泊尔茶，第三名还是尼泊尔茶。因为我们的茶叶种植在喜马拉雅山南麓，平均海拔2000多米，茶叶质量上乘，而中国是最大的茶叶消费国，这也是我们可以大力合作的地方。

尼泊尔茶叶种植基地

除了基础设施发展援助外，特别是尼泊尔作为最不发达国家，所有出口到中国的产品都可以享受免税。这是中国政府最近为尼泊尔出口商提供的最重要的便利措施，可以为我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对我们来说，这是又一个发展机会，但我们必须利用它，来促进我们的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