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9月28日，2024清华五道口首席经济学家论坛在北京开幕，论坛主题为“全球产业结构变革与经济展望”。本文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盛松成在论坛上的演讲，观察者网获其授权整理发布。

【演讲/盛松成，整理/观察者网】

我和大家分享的题目是“提振消费需财政货币政策相配合”。我主要讲三个方面内容：

第一，目前经济运行的主要矛盾是消费需求偏弱；

第二，财政政策应该更加积极，货币政策予以配合；

第三，关于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相互配合、支持消费的几点思考。

演讲现场图源：2024清华五道口首席经济学家论坛

·消费需求偏弱

关于目前消费需求偏弱，大家比较关心的是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这个数据。1-8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4%（8月当月同比仅增2.1%），增速较1-7月回落0.1个百分点。

还有一个指标也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更重要，那就是服务业生产指数。因为现在我国居民消费当中，服务消费已经占到了52%，而美国是65%——美国主要是靠服务业消费拉动的。1-8月，我国服务业生产指数同比增长了4.9%，其中8月份同比仅增长4.6%，而去年同期是8.1%。也就是说，最近一年多来，服务业生产指数增速总体呈下行趋势——尽管有个别月份是上升的，但总体是在下降的。

消费需求不足的第二种表现，是产能利用率不足。产能利用率为什么会不足？说到底还是消费不足。因为消费不足，企业就没法生产；企业没法大规模生产，所以它的产能利用率就会下降。今年二季度，我国产能利用率只有74.9%，是低于正常水平的。我做了正常水平的测算，疫情前十几年，即从2000年到2019年，我们的平均产能利用率是77%左右，现在比它低了两个多百分点。产能利用率不足，同时也会使企业投资受到抑制。

前两天潘功胜行长在国新办发布会上宣布，要引导商业银行将存量房贷利率降至新发放贷款利率附近。我们现在新增房贷利率大概在3.5%以上，存量房贷利率大概在4.1%、4.2%左右，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能够降低50个BP，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利好消息，会惠及5000万户家庭、1.5亿人口，每年减少家庭支出大概是1500亿元左右，这样就可以减轻家庭利息负担，缓解提前还贷，释放消费潜力。

央行做过一个测算，去年存量房贷的利率下降后，2023年提前还贷大概减少了10%，这对消费是有促进作用的，因为收入实实在在地增加了。

·财政货币政策要互相配合

大家都在讨论如何使收入增加，在我看来，财政政策要更加积极，货币政策予以配合。

目前地方债发行进度偏慢。截至今年8月末，全国新增地方政府专项债已发行2.57万亿元，占全年额度的65.8%，而去年同期发行规模为3.09万亿元，占全年额度的77%。我们应该好好分析一下为什么今年的发债速度会比去年慢，这可能就涉及到项目等等一系列问题。此外，今年1-8月，约四成地方债发行金额用于“偿还旧债”，因此实际资金到位是比较有限的。

我建议增加特别国债的发行，尤其是支持消费领域，同时货币政策要予以积极配合。

请大家看一个数据，我国目前国债中的70%左右是由商业银行持有的，地方债中的82%左右由商业银行持有。9月27日，我国央行下调了法定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实际上向金融市场提供了长期流动性1万亿元。根据央行领导的解释，今年还可能根据市场流动性情况再下调0.2-0.5个百分点。降准释放流动性，能帮助商业银行更多地购买政府债券。

我们现在大型商业银行的平均法定存款准备金率是8.5%，这次下降以后成了8%；中型商业银行，下降前是6.5%，下降以后为6%；农村金融机构因为原本只有5%，所以这一次没下降。平均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下降前是7%，下降以后是6.6%，这意味着我们在这方面的潜力还是很大的，因为即使再下降一个甚至两个百分点，问题都不会太大，当然要根据市场流动性情况而定。

我们看一下美国的情况。美国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现在是零，一分钱都不需要交。而在疫情前，根据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来定，活期存款要交3%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2020年3月以后一降到底，不存在降准的问题。对我们国家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货币政策工具。

我觉得，增加国债供给还有助于将国债买卖作为货币政策常用工具，加速我国货币政策向价格型调控为主转变。

大家看一下中国人民银行资产负债表：

在我们的总资产当中，对政府债权在我们国家都是中央政府的债权，地方政府的债权到目前为止中央银行还是不购买的。对政府债权，从2014年6月到2024年7月十几年来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都是1.5万亿上下；但是到了8月份，央行一下子购买了5000多亿国债，对政府债权占整个人民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比例从今年7月的3.5%增加至4.6%，未来还可以继续下去。

我再给大家说一个美联储的数据。美联储将国债买卖作为它的货币政策操作的主要手段，基本上国债占了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的60%-70%。我们现在才占了4.6%，因此这方面的潜力也是非常大的。这也就是我今天想说的，在促进消费的同时，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要相互配合，而这也是配合的一个方法。

·稳增长政策应该更多地向民生领域倾斜

9月26日政治局会议指出，要把促消费和惠民生结合起来，促进中低收入群体增收，提升消费结构；要培育新型消费业态；要支持和规范社会力量发展养老、托育产业，抓紧完善生育支持政策体系。

财政政策如何发力？如何使大家的收入有所增长？现在与此相关的争议很多。有人说直接发钱，有人说发消费券，等等。我提两个我觉得相对来说比较可行的建议。

一个是提高个税起征点。

现在个税的起征点是5000元/月，如果我们把它提高到8000元/月，税收每年大概也就减少300亿元，仅为去年税收总额的0.17%。换言之，将个税起征点提高至8000元/月，对财政没有多大影响，但这个钱是低收入人群实实在在的收入，对他们促进消费是特别有益的。

资料图来源：新华社

第二，调整中低收入的税率。

比如，对于年收入10-35万元的中低收入家庭，个税税率可以分别降低5个百分点。

我们的税收是累进的，目前10-20万是按照10%征税的，20万-35万征20%的税。如果税率分别下降5个百分点，也就是10-20万的税率只要5%，20-35万的税率只要15%，我经过测算，每年税收大概减少不到1000亿元。我们一发特别国债就是1万亿元，而这1000亿元也是实实在在惠及民生的，会让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增加，而这些人都是消费的主力军。

三是加大对服务业的发展，尤其是对养老、医疗、托育等领域的支持力度，这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再提一个建议，即建立全国性的存量住房收购基金。因为房地产业确实是我们现在遇到的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也是一个拖累我们整体经济的比较大的问题。如果成立这么一个基金，之后可以收储已经建成的商品房，并转化为保障性住房。相应地，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也可以与财政政策相配合。

我们现在结构性货币政策在世界上是运用得最多的，我们大概有7万亿元的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约占人民银行资产负债表的16%。其中，有支持科技创新的，有支持中小企业的，有支持经济薄弱环节的，包括保交楼、租赁住房等等，这都需要通过市场运作机制。

比如说，我们现在有3000亿元保障性住房再贷款，根据央行公布的数据，截至6月末，实际已使用金额为121亿元。现在其相应利率是1.75%，我建议可以下调到1%，这么一来商业银行使用再贷款的积极性就可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