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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施洋】

本周,韩国总统尹锡悦猝然发动又荒唐结束的戒严令,成为全球最关注的政治事件。由于大韩民国国军在韩国历史上反复发挥的消极作用,韩军在此次戒严行动中的表现成了戒严当晚的关键信息。

与此同时,叙利亚正在经历自2011年内战十多年以来最大的战局变动,随着叙利亚两大重镇的快速易手,阿萨德政权正遭遇更大的安全危机。

“戒严闹剧”之下的韩国军队

12月3日深夜,韩国总统尹锡悦发表紧急谈话,宣布实施紧急戒严,称将剿灭“从北”势力,维护自由宪政秩序。伴随着戒严命令的发布,韩国出动了包括韩军707特种部队和空输部队,以及韩国警察在内的纪律部队,以国会议事堂为核心,对首尔市内多处地点进行封锁和警戒。

作为韩国第六共和国历史上首次戒严,尹锡悦宣布之突然,令各方感到猝不及防。几乎同时间,韩国国会在野党就开始依照韩国宪法和《戒严法》,试图通过国会立即终止戒严。此外,有示威者开始聚集在国会议事堂前,高呼反对戒严等口号。在此情况下,国会议事堂自然成了当晚戒严和解严力量的争夺焦点。

戒严军警封锁国会,议员们就各显神通设法进入国会,并在12月4日0时47分召开国会会议。会议期间,国会议事堂内外的国会职员和民众与试图逮捕国会议员的戒严部队发生冲突,但戒严部队行动并不坚决,最终并未阻止国会会议进行。4日凌晨1点,国会以190票赞成全票通过解除戒严法案,国会议长室通过公告表示解除戒严要求案已经通过,宣布戒严令无效。军队和警察在投票结束后离开国会,更多的民众则试图前往国会议事堂前声援国会议员。

面对出入口被封锁的国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选择了“翻墙而入”

在法律程序上宣布戒严无效,戒严部队也缺乏维持戒严的意图。最终在4日凌晨3时34分,总统尹锡悦对外表示,在国会通过撤销戒严令后,他将尊重国会意愿,取消戒严,随后韩国国务会议在4时30分通过解除戒严令的决议。这场持续不到6小时的“戒严闹剧”草草收场。

从后续来看,在野党与执政党围绕针对尹锡悦的进一步追责目前仍在继续,但从军事角度来看,伴随着戒严部队的撤退,韩军在此次戒严闹剧中的戏份基本已经完结。

根据戒严期间韩国媒体和各类自媒体对韩军的记录观察,以及戒严结束后韩国国会对韩军高层及参与戒严部队的质询,外界对韩军在戒严前后的准备,以及戒严期间部分任务的执行情况,有了更多了解,也能更好地解释韩军在戒严过程中的一系列行为逻辑与动机。

首先,是各方都观察到的韩军戒严指挥中的混乱情况。根据韩联社报道,代行防长职务的国防部副部长金善镐和戒严期间担任司令的陆军参谋总长朴安洙在接受国会国防委员会紧急质询时表示,直到尹锡悦3日晚10时23分发表紧急谈话后才得知实施紧急戒严的消息。朴安洙更是在谈话后举行的全军指挥官会议上,才得知其获任戒严司令官的消息。

至于宣布戒严后发布的《戒严司令部布告令(第一号)》,则是由韩军反情报部门部属人员参考2018年国防安全司令部戒严文件撰写的。作为戒严司令的朴安洙虽然自称曾提出有必要从法律角度讨论布告令是否有违法部分的意见,但实际上只修改了施行时间后就直接颁布。

根据现场的观察与事后的记录,除了参与国会议事堂戒严的部分警察外,韩军派遣到国会的戒严部队主要有第707特种任务营、京畿道利川市特种部队总部的特种部队和空降第一旅(一空输)的两个营的部队。现场画面显示,707特种部队携带了夜视器材和枪械,似乎准备进行暗夜条件下高强度的室内作战。但同时,这些部队又似乎没有特别高的战备状态,不少枪械被拍到弹匣空空,一些枪甚至带着训练弹匣就进入了戒严现场。

707特种部队当晚“戴四眼,拿空枪”的行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特种部队司令郭钟根在此后的采访中透露了707特种部队类似装备配置的一个可能原因:之所以选择707特种部队进入国会,是因为戒严令发布时该部正在准备夜间训练,因此更容易集结人员,而强调夜视却不准备夜战的情况,似乎也与夜间训练的需求相符。

而根据一空输旅长李相贤准将6日在接受《中央日报》电话采访时的说法,戒严当晚,他接到韩军特种部队司令郭钟根的电话,命他亲自带领两个营(约250人)的部队前往国会;同时命令由少校级别的指挥官携带实弹,其余人携带空包弹和泰瑟枪。但在执行这一命令时,李相贤指示参与戒严的两个营长“只派部队,不携带实弹或空包弹”。

而等到国会议员准备投票宣布戒严令无效时,李相贤称其接到命令要“破门带走国会议员,如果不行就切断电源”,但两个营长却在此时建议将部队从国会内撤回。直到后续宣布解除戒严后,上述部队才正式撤回。

类似情况在更基层的部队也有发生,根据韩军陆军特种作战司令部特种作战航空大队队长金大校向民主党议员朴善元介绍,他是在直升机启动以后才得知目的区域是国会。由于平时训练并不涉及飞入首尔上空,此次飞行也没有向首都防卫司令部提交飞行计划并获得批准,因此当直升机进入首尔上空时,一度因为没有获得批准而在空中盘旋了10分钟,导致特种部队抵达国会时间的拖延。

不难看出,由于突然下达戒严命令,各部队和指挥官对具体戒严任务应该采取什么手段产生了不同理解,导致在诸如是否携带实弹、是否使用泰瑟枪、是否动用强制手段攻入国会、是否切断国会议事堂电源等执行细节上,出现矛盾或反复。加上一系列基本军事行动协调导致的问题,共同造就了戒严当晚韩军“草台班子”的抽象印象。

但如果因为戒严活动组织的一塌糊涂,就说整场戒严都是由尹锡悦“一时兴起”发动的,又低估了这场行动的严肃性。

一方面,2024年8月尹锡悦突然将总统警卫处长金龙显提名为国防部长(9月正式上任),显然与此次戒严的筹划有关。作为尹锡悦首尔忠岩高中的学长,金龙显被指控在戒严过程中多次越过戒严司令直接向戒严部队下达命令。

另一方面,有国会议员透露,在今年11月25日进行的下半年总人事任命的军队高级将领晋升中,韩军陆军罕见的没有人被从少将晋升为中将,这可能与当时已经在规划中的戒严有关。按照该议员的说法,“如果(陆军)少将晋升为中将,特种部队指挥官等人将被其他人取代,然后戒严设计就会被打破,所以他们可能故意不将他们晋升为三星将军”。尽管金龙显以“我不参与军事人事事务”为由没有给出有效回应,但有关戒严行动规划的疑团仍在,各种可能性也都应该考虑在内。

至12月7日,尹锡悦发表“对国民谈话”,正式就日前发生的紧急戒严事态致歉。尽管就戒严后尹锡悦是否下令拘捕政界人士的信息,韩国国情院院长赵太庸与第一次长洪长元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说法,政界人士在戒严后的各方回忆和供述也免不了会出现给自己贴金、给“政治死人”泼脏水的罗生门行为,但作为一次以整个国会为目标的戒严行动,尹锡悦本人的政治生命几乎可以确定只剩下对其进行弹劾的程序性时间。

韩军则将指示向国会和选举管理委员会出兵的三名戒严军指挥官——陆军首都防卫司令部司令李镇雨、陆军特战司令郭种根、防谍司令官吕寅兄——全部停职,与戒严行动本身试图切割的态度也十分明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场韩国政坛的抽象风波在政界和军界所引发的动荡还远伟结束。

阿萨德还能去哪里?

同样在这一周里,叙利亚战局也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变动。

自11月27日开始,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在阿勒颇省西北部地区发起大规模攻势,在十天时间里,以“沙姆解放组织”(HTS)为代表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沿着叙利亚西北地区的公路和交通线狂飙突进,不仅在不到一周时间内几乎占领北部重镇阿勒颇,还在12月5日冲进中部重镇哈马。

考虑到哈马在2011年以来的叙利亚内战中虽数次遭遇攻击但从未陷落,且此前叙军快速放弃阿勒颇省大片领土的重要意图之一便是集中兵力据守哈马,如今叙利亚政府军在哈马的快速失败无疑令各方观察人士都感到震惊。

随着政府军的撤出,反对派武装于12月5日取得了哈马的控制权

叙军撤离哈马以后,下一座受到考验的叙利亚城市便是哈马以南50公里左右的叙利亚第三大城市霍姆斯。

然而由于缺少迟滞,快速进攻的HTS很快便沿着公路突进到了霍姆斯周边。周五,HTS便声称已占领霍姆斯以北六英里处的两座城镇;周六的新闻中,所谓“叙利亚政府军正在撤出霍姆斯”与“反政府武装进入霍姆斯”的消息不时传出。而比起霍姆斯何时被攻下的信息,谁都无法否认反政府武装正在迅速取得哈马以东、阿勒颇以南大片区域的控制,尽管霍姆斯距离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仍有差不多140公里距离,但正如外界所评论的,这已经是大马士革城外可称为“最后一道防线”的区域,一旦霍姆斯彻底失守,叙利亚政府军就真的只能围绕大马士革的远近接近地展开最后的城市防御了。

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反政府武装的大规模进攻与叙利亚政府军的溃败,当然都是有迹可循、甚至合乎情理的。

自2020年3月伊德利卜停火协议以来,叙利亚西北部的反对派和亲政府部队之间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就实质停止了。自此之后,叙利亚政府军一方与反对派武装都在自身结构上发生了巨大变化。

政府军方面,此前在近10年的叙利亚内战中逐步形成的叙军在达到高峰后,便开始不可避免的衰落:来自境外支援阿萨德政权的伊拉克和伊朗部队大多离开叙利亚回到本国;俄罗斯空天军和地面特种部队的规模也在高强度空袭行动结束后进入常态化的部署;叙利亚境内动员起来的大量地方民团则在停火行动后回到了相对的“平时状态”。

至于叙利亚政府军自身,则由于叙利亚在2020年后遭遇西方的持续制裁引发的经济衰退而自身难保,既无法维持2020年前大规模动员部队与精锐机械化部队,也很难参照2020年以后、尤其是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国际战争技术的发展,大规模为军队增添无人机、巡飞弹等新武器装备。

反政府武装方面则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将此前自身多样且相对临时的指挥结构改革为常规武装部队,加强训练并建立专门从事突袭和夜间行动的特种部队,同时接受来自土耳其的援助和统一指挥;加上据称来自乌克兰情报总局的一些训练和支持,在今年反政府武装发起攻击之时,双方的力量对比实质上已经悄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加上叙军显然情报搜集不到位,当反政府武装开始进攻,并利用数量和机动性上的优势进行大规模穿插渗透和快速冲击时,政府军就处在进退两难的处境之中:

一线缺乏足够的兵力,无法遏制所有反政府武装的深入以及对其侧翼和后方补给线的威胁。后撤并重新集结到类似哈马的重点城市防御虽然是相对可行之策,但由于战况进展过快,要在短时间内为每一支部队规划行军路线和集结点的难度极大,规划路线也可能因为执行过程中反政府武装的进攻失去可操作性。再加上撤退过程节奏很快,大量因为简单机械故障趴窝的装备在无暇维修又无力带走的情况下只能就地抛弃,形成了叙军机械化装备越、后撤状况越惨的情况。而无论是哈马还是霍姆斯,虽然在战略意义上堪称“重镇”,但在2015年叙利亚内战局势对政府军有利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进行全面的防御阵地整修,从各个方向赶来的防御部队也缺乏统一且有执行力的防御计划和演练。

而更重要的是,在长期待遇有限的环境下建设的叙利亚军队,经历十天丢失上万平方公里领土和不断的侧翼被威胁与长距离后撤之后,整支军队的士气遭受严重打击,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整旗鼓,应对严酷的防御作战。特别是大量地方民团武装选择与反政府军合作,两伊的支援力量缓不济急,俄罗斯的空中支援治标不治本,而更大规模的援助则囿于正在进行俄乌战争无法提供时,叙利亚军队想要重拾“鉴定守住,就有办法”的信念,着实困难巨大。

12月7日,由于叙利亚政府军的完全撤出,叙利亚南部德拉省的叛乱活动也开始公开化和表面化。对阿萨德政权而言,这自然是加剧形势恶化的又一坏消息。如果说反政府军此前沿着M5高速公路狂飙突进南下时,所谓“让俄罗斯空天军对反政府武装使用战术核武器”的暴论虽然吓人但仍有技术上的合理性的话,那么到了眼下,用不用核武器或许都已绝难扭转这一局势。

围绕可能很快到来的“后阿萨德时代”,叙利亚局势何去何从,各方在击倒巴沙尔这个共同敌人之后能否继续维持目前的脆弱联盟等问题,要对这一切下结论依然为时尚早。但对于生活在这一地区的人们而言,在经历了数年贫苦的和平之后,贫苦的战乱已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