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interested, please send a message to:Telegram Me

Navigation Page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王文】

这几天,有位朋友给我转来了一篇文章,核心是宣扬奥地利派经济学家米赛斯所谓的“历史的垃圾时间”。本来我还没在意,但当好几个朋友都给我转来类似的文章时,我不得不惊叹,学术概念的造假实在是太危险了!

“历史的垃圾时间”这个概念,把当下包装成所谓米塞斯口中的“当某段历史违背了经济规律,而个体又难以扭转局面,整体趋势看似注定失败的垃圾时刻”,再串连一系列当下所谓“企业倒闭、信誉崩塌”等事件,意在劝人们“躺平、看戏”。

这不只是对当下经济下行压力的火上浇油,更是对时局形势演进的严重误导。

必须要严正声明,米塞斯从未讲过“历史的垃圾时间”这个词。我翻遍书架上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多本代表著作《经济学的认识论问题》、《人的行动》、《社会主义:经济与社会学的分析》《理论与历史》,再精读伪造者引述其出处的1920年发表《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经济计算》一文,都没有发现该词。

用中国知网、谷歌学术换着法子搜索“历史的垃圾时间”一词,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位学者写过关于该词的学术论文。从这个角度看,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假冒伪劣学术用词。

我的朋友明金维有一段精彩的学术考据,认为该词最接近的含义来源于法国年鉴学派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代表作《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布罗代尔提出了三种时段观念:一是“长时段”的地理环境时间,比如,河流山川的“流逝变化”都特别缓慢。二是“中时段”的政治、社会、历史和文化变化。还有就是“短时段”的个人变化,多数人都只是历史上的一朵浪花或尘埃,对历史进程不起重要作用。

费尔南·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法国历史学家,年鉴学派的代表人物。提出了著名的长时段理论。

布罗代尔“短时段”的说法,意指个人在历史洪流下的渺小,有点接近于当下这个假冒伪劣学术用词“历史的垃圾时间”的含义,但却有着大相径庭的旨趣指向。

从《荀子·劝学》的“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到顾炎武的“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空。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从英国政治家狄斯累利的“生命短暂,切不可猬琐偏狭”,到捷克小说家伏契克的“我爱生活,为了它的美好,我参加了斗争”,自古以来,无数志士仁人都会有“逝者如斯夫”的感慨,却从来都以此萌发励志人生的鼓舞与慰勉。

从这个角度看,讲讲“历史的垃圾时间”,如果只是发发牢骚或调侃一下,或许还有情可愿。但若是煽动“历史的垃圾时间”,实在是有点别有用心。

细究这个伪词,它比近年来的“躺平论”更危险,即完全否定当下中国的发展状况,试图营造国家终将失败的大众预期,以及诱导民众不配合、不奋进、不作为的心理。

事实上,相比“长时段”历史下的个人渺小,真正负责任的知识分子肯定不会劝导每一个个体陷入笃信某个时刻是无法改变历史进程的“叙事陷阱”中,而是会更加激励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个在喧嚣与幻象中更值得颠覆、超越、崛起的“历史的关隘时刻”。

正如拙著《百年变局》中所详述的,所谓“历史的关隘时刻”,是指人类的制度、技术、知识、体系的博弈正处在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之闯关夺隘期。

从文明领衔上看,源于大航海时代的西方文明处在近500年来从未有过的颓势;从技术创新上看,智能科技革命正处在近400年来机械革命、电力革命、信息革命之“解放人类四肢五官”后、以前所未有之势“解放人类的大脑”;从政治制度上看,源于英国光荣革命、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以来的所谓“自由民主制”遇到了约300年来从未有过之质疑;从知识构成上看,源于19世纪初的社会科学分科体系遭遇约200年来从未有过之重构趋势;从权力结构上看,大国竞争面临着100多年来从未有过之洲际重心转移。

国际权力结构的变迁,伴随着东方与西方之间商品、货币、品牌、信息、知识、制度甚至种族、思想的一系列结构颠覆与时代超越。

我近年来经常分享的亲历是,过去十几年曾调研到访约百国,越来越多外国人愿意为中国知识的分享而付费或提供平台,而此前多年几乎没有老外会出资听中国学者的讲授;越来越多海外城市的街道上奔驰着中国品牌的汽车,而几年前国人还在抱怨着中国汽车连发动机都造不好;越来越多老外都会用“你好”打招呼,而此前多年中国人往往会被误认为是日本人、韩国人或新加坡人……

2024年4月25日,江苏连云港码头,滚装轮正在装载新能源汽车出口。IC Photo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正走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如此伟大的“历史的关隘时间”,怎可用“垃圾”一词来抹饰与扭曲?

不过,不得不重视的是,“历史的垃圾时间”一词在近几个月里不断被引述、被评价、被传阅,的确折射了当下许多民众的情绪共振与经济下行期的社会心理。这恰恰提醒着极其重要的、亟待落实再落实、抓紧再抓紧的当务之急,即“中国改革,决不应有垃圾时间”!

改革到位,政策落实,着重实效,让普通民众真正感知实实在在的获得感,让更多人的日常生活越来越闲暇、对财富拥有切实可靠的安全感,自然而然那些假冒伪劣概念的毒害性就会无所遁形。

另一方面,如果普通个体真的想从米塞斯理论中的得到启示,那么,应该是利用经济周期下行期进行有效的调整与恢复。作为奥地利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米塞斯一生都在研究市场经济的运行机制和政府干预的影响变量。在他看来,经济低迷并不是无意义的无为阶段,相反,应该有更多的自我调整。由此看,创新积累、质量为上、长期考量、放平预期、减少杠杆,这些都是能从米塞斯理论中得到营养、冲击“历史的关隘时刻”的重要启迪。

而这些恰恰也是“历史的关隘时间”里所有中国人,包括政府官员、企业人士、投资大佬、科技工作者等等,都需要再接再励、继续砥砺前行、永不放弃的时代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