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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闻博】
美国历史上不乏做了一届未能连任的总统,但是一届做完下野然后又重新杀回白宫的,在此之前仅有一例——第24任的克利夫兰。
而今,特朗普,作为非政客出生的总统,又创造了历史。
但恐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接下来的四年将会是一段令人惴惴不安的历史。
视频截图
“特朗普,时代变了……”
特朗普在上一任期内的各种鲁莽,至今令人记忆犹新:
退出多项协议、重启伊核危机、挑起贸易战引发全球贸易紧张和全球化倒退、无视环境问题、建立边境墙、会见金正恩刷了头条却又没有与朝鲜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外交成果……他的政府为新冠疫苗提供资金值得赞扬,但他拒绝敦促美国人接种疫苗,还让世界见识了一把美国总统亲自在电视前号召国民把清洁剂打进血管的魔幻现实主义黑色幽默。
而他在上一届任期内没闯“大祸”,是因为他的运气足够好——上次执政时,他推出的所谓“特朗普经济学”恰逢美国高增长与低通胀的客观经济周期。
这种时代背景难以复制。他将在两个月后开启新一届的执政,而他的2.0政策将面临不那么乐观的经济环境。
对于外界而言,更糟糕的一个变量可能是,他的2.0政策的风险,将因他的第一任期和第二任期之间的一个重大区别而被放大:他不会再连任,因此他更没顾忌,受到的约束更少。
特朗普重新上台后的第一个焦点,极有可能是贸易战——从一定程度上讲,特朗普这三个字几乎就是贸易战和中美对抗的代名词。
在竞选时特朗普曾承诺,将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20%的关税,对来自中国的进口商品征收60%的关税。这些挑衅性的关税政策,很可能引发最终会让美国经济极大受损的空前贸易战。
这种“古典主义”贸易壁垒看似是为了保护美国的制造业,吸引制造业回归、增加美国就业,但实际上,最后是美国消费者在承担多出来的关税。
另据摩根大通银行估算,仅实施特朗普提倡的关税提升规模的一半,就可能在第一年内使美国GDP增长率降低0.3-0.5%,并使通胀率提高1.5-2%。
另一方面,制造业也没有回流美国,而是继续向世界其他低生产成本的地区转移。
所以早有学者指出,美国贸易战的本质是去全球化,伤害的是全球贸易和产业分工的效率,最后没有赢家。今年7月5日,世贸组织总干事阿泽维多也警告称,全球贸易体系正在开始动摇,“如果关税水平恢复到多边贸易框架签署前的水平,那么全球贸易额就会猛烈缩水六成,全球经济也会下滑2.4%。”
为取悦美国的富裕阶层与大企业主,同时拉拢美国中低层,特朗普还将推出一系列减税政策。
尽管美国目前的预算赤字已经处于战争或经济大萧条期间才会出现的水平,但是他仍提议进一步减税,这说明特朗普对于如何保持美国政府财政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实则漠不关心。
特朗普的这些组合政策很可能会给美国带来新一波的通货膨胀;而随着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任期于2026年到期,新一届特朗普政府很可能会与美联储的财政政策发生冲突。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彼得森经济研究所的调查,特朗普的减税政策对中低收入阶层的收入增加作用微乎其微——本来他们就没多少税可减,却要被迫承担转嫁到他们头上的日用品关税,从而导致越穷的家庭收入下降得越多;其关税和减税政策,仅对前20%的美国家庭有利。
图表来源:翻译自彼得森经济研究所调查报告
此外,在非法移民问题上,特朗普的强硬态度对美国经济也不是什么好事。
特朗普提议驱逐数百万非法移民,但是这样对美国的劳动力成本而言是雪上加霜,对于刚刚有所起色的抑制通胀也是迎头一击。
移民是美国劳动力市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填补了美国人口结构变化造成的空缺,并为美国近年较高的经济增长作出了贡献。
具体来讲,移民群体组成美国劳动力市场的18.6%,包括众多非法移民在内,他们在低、中、高薪酬的工作岗位都有就业。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近来有报告称,预计未来十年的移民将使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2%,这同时也会增加美国政府的收入——联邦政府这几年可是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关门”危机啊。
移民还通过促进总人口和劳动力增长来补充美国本土出生的工人。美国人口普查局预测,如果美国的移民水平低于预期,人口将在20年内开始下降;如果突然没有移民,人口将在明年开始下降,这将严重损害经济增长。
毫无疑问,特朗普的经济策略充满矛盾与冒进。这些政策的矛盾之处在于:当美国限制移民作为劳动力时,消费者会寻求更便宜的外部商品;反过来,当贸易壁垒阻碍外部商品进口时,市场又会寻求廉价的移民劳动力。如果两者同时受限,几乎必然会导致通货膨胀,甚至可能演变为滞胀。
移民问题、通货膨胀、失控的赤字、贫富差距和制度性衰退的组合,终有一天会让世界资本市场意识到:不能无限制借钱给美国财政部。而特朗普的激进政策,无疑将加速那一天的到来。
美国的盟友们又该头疼了……
特朗普似乎想要回到19世纪的古典时代,大搞贸易壁垒和拉帮结派来操纵贸易与国际关系。但问题是,美国的小伙伴们,不论是欧洲日韩、还是澳大利亚,似乎都对他充满疑虑。
特朗普一贯的主张,就是敦促美国的盟友们增加国防开支——尽管这些盟友其实才是美国最大的地缘政治优势,但特朗普将这些盟友视为搭美国国防开支便车的;与上届时的情况一样,他毫不掩饰他对这些国家的蔑视。
与美国类似,欧洲这几年也深陷通胀和政府债务问题不可自拔。
这边,法国由于最近的债务问题,已经被国际评级机构下调了主权信用评级;那头,过去欧洲的“经济发动机”和金主德国,也因为出口不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产业危机。最令德国自傲的汽车产业,如今在中国新能源汽车的挑战下变得岌岌可危,即使有了欧盟对中国汽车史无前例的惩罚关税,德国汽车的支柱——大众汽车都破天荒地提出了关闭德国本土两家车厂的动议。
资料图:新华社
显然,财政上自身难保的欧洲如今并不愿意将有限的预算投入到更多的军备里,但是援助乌克兰的账单又必须有人买单。
特朗普在竞选期间不止一次地夸口,“我的能力足以在当选后24小时内解决乌克兰战争!”如果他拿中断援乌逼迫北约成员国增加国防预算,虽然他的虚张声势和威胁可能会帮助他达到目的,但同样也会很大程度上摧毁北约内部的互信根基。
此外,特朗普第二个任期的内阁成员们目前对乌克兰有着自相矛盾的看法。前国务卿、可能成为未来国防部长的蓬佩奥主张向乌克兰提供6000亿美元的武器,以迫使俄罗斯回到谈判桌上;而副总统万斯似乎认为在乌克兰花的每一美元都是浪费。特朗普最终听谁的话,这点难以预测——“通常他的决断取决于最后一个与他交谈的人”,这是熟悉他的人对他的评价。
特朗普对以色列进攻的无限制支持,同样令美国的盟友们不放心。哈马斯与以色列的战争如今已经扩大到了黎巴嫩、也门与伊朗。国际社会和美国国内舆论对于旷日持久的战争和平民伤亡高度反感。而他一边倒的政策,最终可能让美国逐渐丧失在中东斡旋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外交和解的能力。
结语
特朗普的再次当选,给世界增加了莫大的不确定性——谁都不能百分百确定事态将如何发展,甚至包括他自己。
而显然,特朗普也不可能实现他所有的施政主张,因为其中的不切实际与自相矛盾之处实在太多了。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会让世界变得更危险,令各国再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