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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以这么大的比例当选,证明一个事实:他就是总统,美国就是变了。”

“‘特朗普风波’已经来了。我们把国内市场搞好,底气就有了;把新质生产力抢到手,未来就很有希望了。”

“随着特朗普的强势归来,在AI领域势必会出现技术或贸易壁垒,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已落下帷幕,特朗普重回白宫。在东方卫视11月18日播出的《这就是中国》节目中,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和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金灿荣教授一同深度点评了这场美国大选,并就未来中美关系作出预测。

《这就是中国》第259期

金灿荣演讲

今天我们来回望一下美国大选。

大选本身的特点就是特别激烈,比电视剧《纸牌屋》还要精彩。因为现实中真的发生了枪击、背叛等戏剧性的事件。例如,共和党的切尼家族背叛了本党,而民主党的小罗伯特·肯尼迪家族则背叛了民主党,再加上司法迫害等因素,实际的政治可能比文学家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残酷。

选举结果也是让人意想不到。很多人都想到特朗普大概率会胜出,但没有料到共和党赢了这么多,不仅重新夺回白宫,还拿下了参议院多数席位。在州长选举中,共和党也占据了上风,现在有26个州长,而民主党则仅有24个。此外,众议院还是共和党占优势。

再加上原来最高法院就在共和党手上——早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就因他任命了三位保守派大法官,形成了6:3的保守派优势。我看最近民主党内部有人试图劝说一位民主党的大法官趁拜登还在任上提前退休,然后提名哈里斯,但那大法官好像不一定听。假设特朗普第二任期内再有一位自由派大法官走了,那民主党就惨了,最高法院的保守派比例就变成7:2了。

共和党的大胜,标志着美国社会进入了一个保守派主导的周期,这影响就比较大了。

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特朗普以大幅领先的优势重回白宫。

通过2024年的大选,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一些深层问题。

首先,现在一个比较明显的现象就是,美国的政治精英,尤其是民主党的政治精英,已经脱离了群众。他们谈论的问题过于意识形态化,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没有关系。虽然这些年美国的一些官方数据看上去还可以,

华尔街的数据屡创新高,但实际上,虚拟财富较多,而且大多被华尔街的精英拿走了,而老百姓的生活却日益艰难。自疫情发生到现在,虽然工资是涨了,但因为通胀更厉害,结果老百姓的实际收入反而减少了。社会底层本就是在生存线上挣扎,因此他们的感受特别明显。而民主党不谈这些,只谈一些很虚的东西,时间久了,群众觉得他们高高在上,那肯定要抛弃他们的。

其次就是媒体信誉问题。

媒体在美国号称“第四权力”,选举中的民调也特别发达。但这次民调结果跟最后的现实差得太大了——所有的民调都说(特朗普和哈里斯的支持率)会不相上下,结果却是一边倒。这说明媒体和民调本身就是选举政治的一部分,它们不是中立的。甚至,它们想借操弄民调欺骗对方,结果搞久了把自己都给骗了。因此,我觉得主流媒体和民调机构面临行业信誉问题。

当然,还有个更深层的问题,就是政党出现分化,开始重新站队。

很显然,共和党现在的主流就是特朗普这一派——MAGA派(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而共和党原来的建制派开始投降了,投靠民主党这一边。而民主党内部现在也是几派,也斗得很狠,所以有人说民主党开始走向寡头化,那些大佬各带一个派系来分割党内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政党后面的资本也开始分化。

这一次很多大资本家亲自上场,比如埃隆·马斯克。我看最新的统计,他大概为这次选举花了1.39亿美元,当然他赚了,赢了以后他那个公司的股票涨了15%,他的个人财产超过3000亿美元——这等于花了1亿多美元,赚了200多亿美元。民主党那边则有比尔·盖茨公开站队。

这是以前没有的,以前资本都是躲在后面,两边下注,这次是亲自赤膊上阵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资本分裂现在非常明显。这是美国真正的大问题,值得我们高度关注。如果这资本分裂继续走下去,不排除美国将发生更大的冲突的可能。

下面我们就要推算未来了,一部分看看它内政的走向,一部分看看它外交的走向。

特朗普现在的政府被我们叫作2.0版本,其内部政策主要聚焦于三个方面:

首先,是重振经济,而经济的核心在于重振制造业。

为实现这一目标,他想了两个办法:一是可能大幅度地给企业减税,二是考虑再次退出《巴黎气候协定》,以降低能源成本——不管环保了,阿拉斯加和佛罗里达海边的石油资源都可能会开采。特朗普政府期望能够大规模开发传统能源,从而降低美国企业的税收和能源成本,进而提升其竞争力。

控制移民是特朗普政府的另一项重要政策。这实际上是他上一个任期的重中之重。

特朗普本质上是白人至上主义者,从人口和生育的角度考虑,美国白人对未来是会感到不寒而栗的。因此,移民政策成为他执政的重中之重。因为这决定了美国的前途,所以他肯定会严密地执行排斥新移民的政策。另外,他说了每年要送走100万非法移民,这将是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移民驱逐行动。尽管这一政策会引起反弹,执法成本会很高,但特朗普政府肯定会执行。

再就是恢复传统价值观。

特朗普在演讲中已经说了,第一项法令就是取消性别混乱的教育和未经父母同意的性别手术,这些都将被视为非法;同时,禁止跨性别运动员参加奥运会,并计划用联邦权力打击这些“非法”思路。

当然,我估计这些事做起来也有难度。我看有些民主党控制的州,如加州,州长纽森已经表示将提前立法以抵制这些联邦政策。因此,预计特朗普政府在国内政策方面将面临激烈的内部斗争。

下面讲讲外部。

特朗普2.0版政府的外交政策,一大特点就是回到“新孤立主义”。他就觉得美国承担了过多义务,超出美国的利益需求,成本太高了,所以要回到孤立主义,具体做法就是让盟友承担更多的责任。

还有一个比较要命,那就是关税战。关税战跟前面我讲到的制造业回归是有关系的,通过高关税把外部的产品赶出去,把国内市场留出来。

不过,我的直觉是他的制造业回归大概率搞不成。因为美国现在的一大问题是它没有合格的劳动力了,而制造业所需的劳动力其实是要培训的——上海以前都是有学徒制度的,真正复杂的制造业,可能就得依赖五级以上的技工。它有赚钱的机会,但是合格的工人没有了,这是美国真正的问题。

两名工人在美国纽约一家商店门口卸货。 资料图:新华社

所以从常识角度看,美国搞关税战,其实对它是并不利的,因为它把外面价廉物美的产品搞走,自己却又生产不出来,最后结果是通胀,进而导致美国的出口也受损,损人不利己。

但是不管我们怎么分析,反正特朗普本人下了决心了,肯定要打贸易战。对于这点,我们要做好准备,因为他重点是打我们,要对我们加征60%的关税,一部分产品甚至要加征100%的关税,这对中美贸易应该是很大的打击。

还有一些朋友很关注俄乌冲突,因为他在好几个地方吹牛24小时搞定。但具体方案?大家不知道。大家推测无非这几个:

一个就是向俄罗斯保证不让乌克兰加入北约,因为俄罗斯一直有这么一个要求,那么特朗普可能会给这个保证。

另外,就是像克里米亚、乌东,俄罗斯占着就占着,我也不说,默认就这样,最后搞一个欧洲版的“三八线”。当然他也会警告俄罗斯“你不能再进一步往西部进攻”,得到俄罗斯不再进攻的保证,以此安抚欧洲盟友。

我们中国的一些网友担心,美国通过解决俄乌冲突,与俄罗斯缓和关系后,是否会“联俄制华”?毕竟上一任,他的首席战略顾问班农就说过,特朗普政府的基本外交就是“联俄制华”。

这次没说得这么明确,不过我的观点是应该问题不大。一是美国国内阻力很大,二是欧洲肯定不干,所以他也得权衡。而俄罗斯方面,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被特朗普或其他人的空洞许诺带跑。我猜普京大概率不会理他,有限的合作可以,“联俄制华”绝不可能。

最终,我们的焦点自然落在中美关系上。我们需做好准备,他大概率会对中国加征关税,这一定会对中美贸易造成严重冲击。另外还有一件事要留意,就是在上一个任期内,他曾完全中断对话。大家或许还记得,大概从2018年开始,中美之间的所有战略对话全部停了。因此,这一次我们要做好准备。

但是我们也不要怕,我们要做好几件事。

第一个就是把国内经济搞好。如果真能把国内市场盘活,形成一个统一大市场,其实中国这么大的市场,大部分产业是可以搞好的。而要把经济搞好,关键的关键是把需求搞好。最近大家都看到中央增加地方化债资源10万亿元,这个方向是对的,而且中国手上的“牌”很多,我们中央政府的举债空间特别大。中央在财政、金融方面更大力度地发力,国内市场盘活,那么问题就不是很大了。

第二个就是坚定不移地抓新质生产力,也就是把未来的高端产业拿到手。高端产业拿到手,就有高端的就业机会。这是很重要的,不管有多少困难,都要往前推。我的理想就是未来世界的高端产业应该都在中国——当然中国也不是一家垄断,也可以分一点给别人——这样我们的效率就高了,那么高端就业和经济需求也都有了。

第三个就是扩大“朋友圈”,通过“一带一路”倡议、金砖国家、上合组织、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开拓新市场。另外“朋友圈”还应包括传统发达国家,如欧洲、日本,都还是可以做工作的。老市场不完全丢掉,新市场再扩大一点,国内市场再扩大一点,那么这个困难就可以挺过去。

“特朗普风波”已经来了,我们得面对它,而做事的关键是“以我为主”,把国内市场搞好,这样底气就有了;把新质生产力抢到手,那我们未来就很有希望了;把“朋友圈”搞好,那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圆桌讨论

主持人:金老师刚才提到,大选结果无疑会对美国的内政和外交进行重塑。我想先就内政方面提问,哈里斯虽然承认了败选,但民主党显然不会接受这一失败,他们未来肯定还想要卷土重来。因此,张老师,您认为在未来内政方面,民主党可能会在哪些领域持续加大力度,以便与共和党形成掣肘和对抗?

张维为:首先他们会利用拜登任期最后剩下的两个月时间,尽可能地做一些事情,使得以后特朗普想做什么事情都更加困难,给他制造障碍。加州州长已经公开说了,“我们准备通过立法手段,使我们获得的宝贵的自由不被他们剥夺。”包括在移民问题、气候变化问题上,他们要设置各种各样的障碍,让特朗普执政更加困难。

金灿荣:目前民主党处在某种困境,他们期待很高,甚至一部分民主党人觉得他们还有机会赢,结果他们很失落。那天出票的时候,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室六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说“我们的民调、宣传基调都是错的”,他讲完,那个评论室一片沉默。

民主党现在很沮丧,而接下来它需要做好多工作。比如它的内部要协调,派系很多、几个寡头在操纵民主党,这肯定不行,它得改变这个形象,把权力搞平衡点,把意识形态调一调;然后要应对可能到来的压力,而真正的矛盾可能还是等特朗普上台。

美国总统拜登 资料图:新华社

张维为:现在看民主党,它输得很惨。它的媒体输了,而它控制的主流媒体再一次证明并不是他们自己宣传的那样中立客观;它的民调机构输得非常惨;而代表民主党的主流学者、智库也输了。换言之,它的整个知识体系都输了。

我们四年前有番预测。四年前,拜登上来之后,我们当时做节目,现在看一个文字都不用改:

“鉴于美国国内高度对立的极化政治,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就是拜登的执政很可能就是一个过渡阶段,四年后的美国可能还会回到‘特朗普时代’,或者叫‘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时代’。四年是非常短暂的,我们今天制定的所有对美政策,应该未雨绸缪,应该考虑四年后的美国会是什么样的美国。总之,我们务必保持战略定力和战略耐心,时间在我们一边,历史在我们一边。”

我们当时说“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时代“,就是指特朗普可能会遇刺,但即使这样,他的路线还会继续存在;我们圆桌讨论中说了这一点,但这个观点当时有点敏感,电视节目中没有播出,这是可以理解的。

《纽约时报》也好,《金融时报》也好,都说特朗普第一次当选是偶然的,但这次这么大的比例当选,证明这是一个事实:他就是总统,美国就是变了。他们都没有估计到这点,而我们当时就估计到了。

主持人:对,您看我们一直说要实事求是,我们其实也一直觉得西方的政界需要实事求是地看一些问题,进而解决问题。其实我挺好奇,它(民主党)这系统性地输,是他们真的不知道美国在发生什么吗?还是说他们盲目地追求他们自己构建出来的价值观的幻象,把那些事实都置之不顾了?

张维为:美国的精英阶层,尤其是以民主党为主导的精英,大多数毕业于“常春藤”大学。他们往往与美国老百姓之间存在着严重的脱节。造成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家族传承的影响。比如,如果一个人的父亲或爷爷曾向哈佛或耶鲁等大学捐款,那么这个人进入这些学校就具有优先权。在一些学校里,这种因家族背景而获得优先录取的比例可能高达三分之一左右。

哈佛大学校园 资料图

我一直强调,中国的选拔机制是选拔加选举。有时候,我们用“选贤任能”来描述这一机制,而在英文中为了简便,我们常将其翻译为Meritocracy(精英制)。然而,在美国提到Meritocracy时,人们往往联想到的是“常春藤”大学的毕业生,即那些精英阶层。因此,有时候我们需要对这个词进行解释,以区分我们所说的Meritocracy与美国的Meritocracy不是一回事,我们所说的Meritocracy强调的是实际锻炼,从基层做起,一级一级地实干过,而且要有成绩。

金灿荣:美国的精英层脱离群众,有多个原因。首先,冷战后美国产生了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但这种胜利并非美国战胜苏联,而是苏联因内部问题而自我崩溃,美国却对此产生了误解。这种误解导致美国心理上变得傲慢。其次,美国社会阶层固化,再加上民主党近年来推行的身份政治,虽然为其在某些方面取得了优势,但一直玩下去,就使得精英层更加不接地气。这是美国当前面临的问题。

未来美国政治的发展将取决于特朗普执政后的力度。如果他推行政策推得很急,且力度很大,那么矛盾就会更尖锐。比如遣返移民时如果导致人员伤亡,那可能会引发全国性的抵抗。因此,美国国内政治实际上正酝酿着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主持人:在未来几年,我们观察中美关系,特别是美国政治时,依然有很多看点。其中,特朗普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因此,我想请教一下张老师,我们前瞻一下,特朗普在第二任期与第一任期相比,在施政、风格和理念方面,您认为会有较大的变化吗?

张维为:从特朗普第一次的执政来看,可以明显发现,他身边围绕着的大多是“深层国家”的人,最典型的例子是办公室主任约翰·凯利和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等,他们后来很快便离开了特朗普,甚至转而站到民主党一边。

这次,特朗普似乎已公开表态要解决“深层国家”的问题,这无疑是他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他这次选择的人员是否不再属于“深层国家”。如果他继续任用“深层国家”或“深层政府”的人员,那么这可能意味着他很难有什么新的作为;而如果换一拨人来,则可能爆发激烈冲突。

主持人:换一拨人意味着新的话语势力的崛起。不论是他的副总统,还是像马斯克这样的人物,亦或是那些在竞选过程中给予他许多助力的年轻人,他们可能都不属于您刚才提到的那个固有的势力范围。在未来,这种新旧势力之间的碰撞可能会非常激烈。

张维为:我一直讲美国这种制度是相当落后的。欧洲的西方政治制度,比方说一个总统、一个总理换了,他们就换部长或者每个部换一两个人,而美国的官员队伍要换掉四千多人——你怎么一下子找到合适的人?他恐怕没有这么多的人才。

金灿荣:美国总统在理论上可以任命一万一千人,所以它是标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由于频繁更换人员可能带来过大的震动,这一数字后来有所减少,最新数据显示他可以任命四千人。这是总统权力的重要体现,也因此引发了很多复杂的斗争。

总体上,我同意张老师的观点,即上一次总统任期内,深层国家的人员过多,老跟他闹矛盾,所以他在上一任期内解职了29个部长,这在美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因此,这次他在用人方面肯定会提前下功夫,但是执政成效不好说。

张维为:特朗普的知识结构实际上是非常老化的,知识储备也明显不足。例如,他很晚才知道英国是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以及芬兰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非俄罗斯的一部分,但这些错误言论他已经公开讲过了。

我在2018年访问美国时,曾在哈佛大学与约瑟夫·奈教授(软实力概念的提出者)一同参加研讨会。在那次会议上,我指出中国的领导人习近平主席是着眼于2050年的,而你们的领导人特朗普则更像是停留在1950年的思维,恨不得纺织业、煤炭业全部都要恢复。

我不知道在马斯克加入之后,特朗普的知识体系是否能有所更新,但他仍然致力于创造就业机会,要帮“红脖子”找到工作。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他对制造业和产业的很多理解相对传统。例如,金老师在演讲中提到,为了降低美国企业的成本,他计划降低能源成本,因此打算开始开采石油。然而,我们目前都已走在新旧能源转换的路上,尽管过程中有过阵痛,但我们已经取得了成功。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确实符合张老师先前的判断,即美国在许多观点和结构上的转变速度可能没有中国快。

另外,我们现在还需要关注的是特朗普上台后,美国的外交打法可能又会不一样。大家还记得,在他第一任期内,他要么“退群”,要么向亲近的盟友国家索要保护费,这使得合作国家感到难以相处。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办?

张维为:他是商人思维,习惯于从成本和收益的角度进行计算,对意识形态不太感兴趣。之前你提到了俄乌冲突,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我最近去日内瓦开会时,与乌克兰前总统的顾问聊了很多。我们中国和巴西共同提出了一个和平倡议,但目前乌克兰官方并未接受这个倡议,尽管如此,他们认为其中也包含了一些合理的元素。乌克兰目前最缺的就是保障,比如像朝鲜“三八线”那样,通过他国驻军来保障双方的停战。也就是说,乌克兰高层中的一些人,对中国仍然抱有较大的希望。虽然他们官方否定了我们和巴西提出的和平倡议,但对我们倡议中明确反对攻击核设施和使用核武器的立场表示赞赏。这个停火不是简单说停就能停的,很多东西要安排。

金灿荣:对于特朗普上台,我的看法是短期内可能不太有利,但长期来看是有利的。逻辑在于,目前美国之所以比我们厉害,主要是因为它控制着全球体系。这个体系包括多个方面,如:贸易规则,其中金融和结算系统均受其掌控;价值观判断,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都由它说了算;以及国际组织,其基本规则和权力分配均对美国有利。在这个体系中,中国目前仍处于相对弱势地位。

如果这个体系继续存在,坦率地讲,我们很难与美国进行博弈,因为中国经济高度依赖这个体系。一旦脱离这个市场,中国的生产和经济循环就会遇到问题。这是一个荒谬的情况,美国正是依靠这个体系来剥削整个世界,包括中国。因此,我认为在适当的时候,我们需要考虑脱离这个体系或削弱其影响力。

从这个角度来看,普京发起的特别军事行动是对这个体系的一种冲击,但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外部的冲击效果有限。然而,如果它自己折腾自己,比如特朗普上台后可能破坏其原有的体系,那么这对我们来说将是非常有利的。

张维为:对于这个体系,我一直比金老师更乐观点。实际上,特朗普正在带头对这个体系进行破坏。他不仅针对美元支付系统,尽管他一定会努力保住SWIFT(环球银行间金融电信协会),但对于北约体系、WTO(世界贸易组织)体系、气候框架体系等等,他几乎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甚至不想要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正在逐步瓦解他们曾经精心构建的这个体系。

与此同时,中国实际上一直在努力构建新的体系。欧盟外交代表博雷利对此有着清晰的认识,他说,现在整个南方世界已经找到了西方的替代品,在经济、技术、军事、意识形态这“四根支柱”上,都已经有了替代品,这些传统支柱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动摇。

观众提问

观众:在这次美国大选中,我们可以看到,以马斯克为代表的部分硅谷精英以及广大的工人阶级都将选票投给了特朗普。特朗普是一位性格非常鲜明的人物,他表现出来的形象并非代表某个特定阶级的立场,而是一个反传统叙事的代表。鉴于他的成功当选,他未来是否有可能或者说有能力去整合美国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呢?

金灿荣:2016年美国大选结束后的第二天,《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社论。这篇社论的第一句话说,美国政治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亿万富翁竟然成为了美国工人阶级的代表,这让人们感到十分诧异。

我认为,特朗普是美国政治中的一个异类。我在1993年至1994年间曾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公共与国际事务学院待了一年半,当时正好赶上特朗普第三次破产。当时我没这个闲心,但确实有人每天都会跑去看他。由于破产,法官规定他的日常消费不能超过10美元,所以他每天只能从位于57街的川普大楼走到位于39街的办公室上下班。当时,没有一家美国银行愿意帮助他,他只能寻求国际投资。因此,他的经历挺奇怪的:尽管他是一个富人,但在整个美国商界中,他是被排斥的。

此外,特朗普一直从事的是比较传统的产业,所以他与传统的资本,即我们所说的“老工业”,有着比较熟悉的关系,也因此对美国老百姓的情况相对了解一点。这可能是他能够站出来代表美国中下层民众的原因之一。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常态。

特朗普的出现,让那些原本没有代表性的、被精英层,特别是民主党精英层所忽略的本地下层民众发出了声音,并得到了支持。然而,这是否会永久改变美国的政治结构?这比较难。因此,我认为特朗普只是一个过渡现象,他会把一些问题提出来,让美国社会去思考。

张维为:从他上次四年的执政记录来看,我一直认为他对于某些问题的洞察还是蛮准的。但是,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对。他现在主要面临的是解决美国的经济问题,尤其是通货膨胀等问题。我个人认为,为了应对这些挑战,他必须寻求与中国的合作,否则是没有办法的。

然而,他目前的立场仍然是坚持进行贸易战,并计划增加60%的关税,那通货膨胀就不知道要到百分之几了。以纽约为例,过去一个典型的美国中产者吃麦当劳是毫不犹豫的,但现在他们会说麦当劳贵了,需要考虑一下。这是三四个月前的情况,当时一个巨无霸套餐的价格是15美元,而现在据说价格又上涨了,即使是中产者,在吃这个套餐时也需要考虑一下了。这些细微的变化足以反映出美国经济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金灿荣:我1993年在纽约,那时候一个巨无霸套餐大概3块7毛5美元,现在15美元。所以我估计上层是没感觉,下层肯定是气愤得不得了。而民主党精英现在就是这个问题,不知道这些情况,而且可能知道了也觉得不重要,那他就会被群众抛弃的。而特朗普比较质朴,他谈的问题都是基层老百姓关心的问题,这是他赢的诀窍。

特朗普 资料图:新华社

观众:随着特朗普的强势归来,他此前在AI领域曾经说过一些言论,比如说要去AI的监管化,要保持美国在AI领域的优势地位,这势必会产生一些新的技术或贸易壁垒,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金灿荣:我认为,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这两派都希望AI能够创造类似于上世纪80年代或90年代IT领域所带来的奇迹。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当时很困难,传统产业如家电、汽车等被欧洲和日本以及“亚洲四小龙”打得溃不成军。后来美国凤凰涅槃了,IT和互联网技术一骑绝尘,因此克林顿执政时期美国的日子好过多了,甚至出现了财政盈余。现在,两党都希望AI能够再次创造这样的奇迹。因此,无论哪党执政,他们都可能会采取策略来压制中国的AI发展,同时促进本国的AI进步。

但我认为,美国这一次大概率会失望。因为在上一次IT领域的竞争中,美国确实是一骑绝尘,没有对手。而这一次,中国在AI领域紧追不舍。据马斯克大约半年前的评价,中美在AI领域的差距只有6到12个月,而且差距在逐渐缩小,而非扩大。这就给美国带来了麻烦。此外,中美两国在AI领域的发展道路也不一样。美国虽然在基础原理研究上投入很多,但在将研究成果产品化方面,中国做得更好,应用能力更强。

主持人:是的,我们的应用市场太广阔了,这就要说到我们庞大的市场规模了。此外,在前端的基础研究领域,大家老有一种错觉,认为我们的基础研究落后。这种观念可能源于十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的印象。

但是,近年来,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社会层面,对基础研究的投入都非常厉害。关注产业的朋友会发现,近年来我们在人工智能、集成电路、生物医药等领域的产业发展非常迅速。如果你经常阅读产业界的文章,就会了解到这些领域的快速发展。因此,那些固有的印象应该被更新了。这些领域的快速发展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和鼓励。

张维为:实际上,从一些大数据来看,我们的专利申请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美国。另外,如果你与从事实业的企业家或他们的科技工作者交流,他们会告诉你,这是一场马拉松比赛。在这个过程中,某个阶段你领先我500米或300米,或者我领先你200米或500米,都是暂时的,并不决定最终的胜负。因为这是一场关乎五年、甚至十年的持久战。

主持人:回到金老师之前演讲说的,未来特朗普上台后,很可能会在贸易战和科技战这些他比较擅长的领域继续采取行动、施加压力。这是因为他认为这样的做法对他自己有利,有助于再次让美国伟大,推动美国产业各方面的再次发展。这是他的认知,并将决定他的行动。然而,对中国来说,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科研工作,发展好产业,培育好市场,把我们的“朋友圈”搞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