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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江宇舟】

一、日本“米荒”,真的猝不及防?

入夏以来,一向以大米驰名的日本,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米荒”。许多超市的米柜货架空空,早上的新米销售往往能在一小时内售罄。以日本最为核心的都市圈为例,东京都地区大米供应紧张的情况仍在持续,大阪府许多超市的大米也处于断货状态,很多超市甚至开始了限购,甚至将米饭拆成小盒销售。

根据日本农林水产省披露的数据,2024年6月末的民间库存量(推算值)同比减少大约20%至156万吨,创下自1999年开始统计以来的最低水平。米价已经升至11年来的最高水平。虽然近日有部分新米上市,但一些新米价格上涨至去年同期的两倍,令不少消费者望而却步。

日本大米交易价格与库存日本农林水产省

已经多次拒绝大阪府开仓请求的农林水产省曾许诺,随着9月新米上市,“米荒”将得到缓解,但9月已经过去1/3,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部分日本人甚至开始“旅游买米”。

大米价格上涨且短缺,也波及了以大米为主要材料的饭团和仙贝等食品,价格分别上涨了5.7%和16.1%。与此同时,日本民众餐桌上常见的咖喱饭,烹饪成本也创下了历史新高。

8月13日,日本帝国数据银行发布了一个很有日本精细风格的数据:2024年6月制作一份咖喱饭需要花费多少钱?数据显示,大米价格为97日元,比去年同期上涨了8日元;咖喱块价格为25日元,上涨了1日元;食材(如胡萝卜、牛肉等)价格为203日元,上涨了20日元;水电费为4日元,与去年持平。总费用从2023年6月的299日元上涨到2024年6月的329日元,增加了30日元,创下了历史新高。“米荒”正在蔓延到民生的方方面面。

面对严峻形势和汹汹舆情,农林水产省把“米荒”的首要原因推给了去年夏季的热浪。

2023年,一场空前的高温席卷了日本,上万人因中暑送医。据日本气象厅的数据,6至8月的平均气温创下了1898年以来的最高纪录。以产米大户新潟县为例,全县28个气温观测点中,有27个的8月平均气温刷新了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值。

日本农协十分重视对农产品原产地品牌的打造与炒作,配合着各路煮饭、做菜的仙人,让日本的农产品定价屡屡突破国人想象。而新潟县最为有名的品牌,正是鱼沼市出产的越光米。

越光米本就是日本谷物检定协会评出的米类最高级“特A”,早在2007年引进中国时,就卖出过每公斤99元的高价,而鱼沼越光米,又是其中最为优质的。

宫内贤一正是“鱼沼越光米”的种植者,面对《读卖新闻》的采访,他一脸焦虑:“我种了50年稻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年份。今年的大米注定亏损。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农户就不能再种稻子了。”

放眼望去,他的稻田在高温炙烤下甚至一度出现干涸。收获的大米不仅产量少了,品质也低了,高温会导致白浊易碎的垩白粒增多。颗粒形状和颜色等外观评价最高的“一等米”在往年占到90%,今年却几乎消失了。

这远远不是宫内一户乃至新潟一县的困扰,根据农林水产省的统计,8月底进行的等级检查发现,各县一等米的比例都在大幅下滑,在埼玉县同比下降22个百分点至31%,在爱知县和兵库县分别下降19个百分点,产量占比分别仅有39%和34%。

到10月底公布的数据,除东京都以外,全日本一等米的占比暴跌至59.6%,这个数据在2022年是78.5%,2021年是83.1%。而根据日本人自己的测算,稻米质量从一级下降到二级,农民收入就有可能减少10%。

2023年日本大米的总产量是661万吨,比‌2021年减少了35万吨,而在2021年以前,日本的粮食产量长期没有低于过700万吨。

面对持续高温与产量下滑,日本农林水产省没有做过多表态,只是公布了自己的预测:明年的国内大米需求量还会下降10万吨,将再创历史新低。同时预测2024年的大米产量将超过上年,言外之意就是供需终将平衡。而此时日本媒体对粮食问题的报道,也多集中在国外,部分舆论还在讨论着明年大米的出口。很少有人会关注,2024年的国内米市会是什么样子。

日本农林省在去年下半年多次预测了国内需求量和产量,而日本主流媒体的关注重点也在东瀛四岛以外网站截图

最后,农林省的预测全部踏空,日本国内产量还在下滑,需求却是十多年来罕见的反弹,一进一出,大米的缺口还扩大了。短短300天,同样还是一年盛夏,当 “米荒”来袭时,一切显得那么猝不及防。

不管农林水产省怎么解释,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它并没有做出多少像样的准备,于是我们就看到了逐渐向全国蔓延的粮食抢购风潮,与日益激增的社会情绪。8月末,大阪府开始为孕妇和儿童新增发放的大米券,被戏称为令和时代的“粮票”。9月初,琉球的商超开始不断出现来自东京、大阪甚至北海道的购粮者。“米荒”就这么来了。

黑色幽默的是,不管米有多荒,能在货架上坚持到最后的,还是福岛大米。今年又是持续高温天,不知日本农林省准备好明年了吗?

二、连续预警,日本官方是什么态度?

针对本次“米荒”,日本农林水产省和日本媒体找了多条理由,首当其冲的,就是上文所说的高温。可是这并非突如其来,老天爷都给日本留足了线索和时间,绝不仅仅只是去年产量的预警。

根据日本气象厅给出的数据,日本夏季气温处于持续增长的态势。自2020年以来,日本每年6-8月温度都高于历年平均值0.5℃以上,2022年接近1℃,2023和2024年更是双双超过了1.5℃。在连年高温下,日本国内外多个可靠信源,都针对日本近年的气候变化,在过去几年给粮食安全拉响了警报。

2019年,日本国立环境研究所的研究报告显示,如果不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日本粮食等级将持续下滑,到2040年代,就将蔓延至全国三分之一的稻田。同时大气中二氧化碳含量的增加还会使大米中蛋白质、矿物质和维生素减少,降低大米的营养价值。

2021年,长期在日本稻田开展研究的美国国家农业和食品研究组织(NARO)承认,他们先前低估了气候变化对日本稻米产量和质量的影响,水稻减产也将来得更早更严重。预计到本世纪中叶,日本稻田的平均产量将会减少15%,垩白粒占比也将比先期测算再高出5%。

2024年2月,三菱发布的研究报告提示,日本农业正面临经营主体急剧减少、产量大幅下滑等多项挑战,粮食缺口将随之大幅上涨。

具体来说,掌握超过30英亩的农业管理实体已在2022年跌破100万户,并且每5年下降30-35万家,日本农业组织正更为涣散。30年内,大米和小麦的总产量可能要下降40%。主粮需求与国内产量之间的缺口仍在持续扩大,将由2020年的513万吨增长至2030年的676万吨,并在2040年达到723万吨的峰值,比当前缺口高出约200万吨。在持续犁地的情况下,2040年的耕地缺口也依然将达到36万公顷。

日本粮食供应出现缺口三菱研究中心

即使是日本农林水产省,在今年7月也发布了一个预测,到2100年,日本的水稻产量预计将下降约20%。

更有甚者,研究显示,气候变暖对农产品的打击绝不止于打击水稻种植。以渔业为例,研究显示日本列岛发生极端海洋变暖的可能性已经增加了一倍,气象水文都将随之受到影响,养殖行业也正受到波及。以秋刀鱼为例,连续四年创下历史新低,2022年产量甚至跌破了1.8万吨,而之前曾每年能捕捞20-30万吨。

写到这里,不得不感慨冥冥之中真有一股力量,我们都知道去年夏天日本对大海做了什么。

面对这些警告,日本要员们的反应极其迟钝。岸田文雄2023年1月在新一届国会开幕式上的致辞篇幅破万,与农业有关的不过区区100多字,且主要在讲述肥料、饲料的国内生产、农产品出口与智慧农业,并无直面粮食危机的表态。

日本国会2024年5月通过的一项关于食品、农业和农村地区的基本法修正案,也并未直面粮食减产、耕地缩减带来的风险。面对气温带来的农产品减产缺乏回应,甚至还在片面强调着出口保供。根据农林水产省最新披露的数据,1-7月的累计出口量为2万4469吨,比原本历史最高的2023年同期增长了23%。

面对一边是国内产量还在下降,一面是出口还在大幅增长的场面,日本媒体都纷纷破防,在最近都打出这样的大标题,且被顶上了网站热度第一网站截图

最为夸张的回复还来自于素有“大嘴”之称的日本前首相、现任自民党副总裁的麻生太郎,居然公开宣导“天气越热、米越好吃”,把西晋皇帝问肉汤、法国王后说蛋糕的故事在当地重演了一遍。

这番言论也把不少农业专家给雷得不轻,加州大学的稻米遗传学专家帕梅拉·罗纳德(Pamela Ronald)就吐槽了麻生,你要连米都不够吃了,说好吃不好吃又有什么意义。

日本政商两界长期“富而优则仕,富且仕则阀”,最终培养出一群什么样的人来掌管国家命运,在小小一粒大米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针对全球变暖这个攸关自己切身利益的大问题,日本在环保、能源等领域长期口惠而实不至。仅以发电为例,非化石燃料电力在总发电量中的占比目前仅为24%,已经低于中国十余个百分点。去年,环境非营利组织气候行动网络(CAN)将日本选为“今日化石”,以“表彰”它们在在应对全球变暖和能源革新方面长期开倒车的行为。

三、追根溯源,“米荒”只是冰山露出尖尖角。

针对本次“米荒”,除了高温以外,日本官方和媒体还依次找了如下几条原因:一是国内大米消费反弹;二是外国游客的增加;三是极端天气引发的抢购。除了高温天气,其他几条理由多有隔靴搔痒之嫌,甚至反衬出官方不作为。

譬如国内需求,以农林省给出的数据,截至今年6月的年度大米需求量为702万吨,比去年增加1.6%,为10年来首次转为增加。日本媒体还解释,是上半年其他主食价格上涨加强了大米的替代效应。

可还记得农林省去年的估测吗?说好的需求量历史新低,结果实际需求比估算多了22万吨。在针对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上,预测错误了,就以新的现实统计翻篇了吗?

再如赴日游客的“外需”拉动,农林省也给了精算,2024年上半年日本迎来了1778万名游客,按一人两顿饭算,访日游客一共消费了5.1万吨大米占了需求增量的近一半。今年6月,外国游客人数达到313.5万人,创单月最高纪录,且连续四个月超过300万人次。预计今年全年外国游客将突破创纪录的3500万人次,较去年增长近四成。

然而,就像农林水产省前官员、佳能全球战略研究所研究主任山下和仁所说的那样,即使每月300万游客都在日本停留一周,并且一日三餐都吃米饭,其消费量也只占总消费量的0.5%左右。

至于所谓的地震、台风预警,也都是今年8月以后的事情,而大米不足的现象,最早可追溯到5月下旬,并在六七月间开始向全国扩散。就算硬说是理由,那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后三条理由即使全部加总,也不过是增加了区区20万吨的需求量,在日本整个粮食盘子里的占比最多也就3%。如果仅仅因为3%的变量,就会造成全国性的“米荒”,农林水产省又该鞠几次躬呢?

当上述原因都是表象是,导致大米短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很多人都将矛头指向了日本农业协会。

包括山下和仁、岸宏之(经济产业省前官员、庆应大学经济学教授)这样的日本知名学者在内,不少研究者将此次“米荒”的根本原因归结为农协推动日本政府长期以来的“减反政策”,“减反”,即控制耕地面积。那么农协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日本农协是一个由694个区域农业合作社组成的庞大团体,承担着全国农产品的包装、运输、营销和相关配套服务,有上千万会员。其前身可追溯到明治维新时期的帝国农协,在二战硝烟刚刚散去的粮食短缺中,经历过强制土改的日本推出《农业协同组合法》,正式确定农协为民间经济组织,包含基层、地方、全国三层架构。

日本弄些架构格隆汇

日本农协的业务覆盖面非常广泛,几乎涵盖了农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一线的农业生产和销售,还包括了化肥杀虫剂的供应、农机推广、信贷保险、直达送药、老年护理……农协有自己的医院、加油站、加气站、报社、电视台、邮局。作为日本的顶层机构,农林中央金库稳居日本前五大银行,且资本充足率(即对银行资本对风险加权资产的覆盖比率)远超同行。

更有甚者,农协业务还包括了殡葬、旅游,甚至汽车经销、和驾校。农民如果想买一些特定型号的汽车,诸如斯巴鲁卡车“kei”系列轻卡,还必须得是农协会员。

如此庞大的力量,农协的威力自不必说,早在上世纪60年代,日本水稻连年过剩,国内外米价差距加大。面对这样的结构问题,作为长期被宣传为“市场经济优等生”的日本政府,并没有想什么“市场的力量”,而是在农协的游说与压力下,推出了不分经营规模大小、自上而下的强制性一律限产的“减反”政策。

该政策规定,由政府来给农民制定一个固定生产量,组织农民按此规模生产并发放补贴。至于多出来的耕地,不论是休耕、还是轮作,补贴不变。

那么为什么会推出这样的政策呢?正是因为农协与大批作为农协会员的小小生产者的反对。后者户均经营规模不满1公顷,但占水稻农户近7成。这些人手上是真有选票的。而农户本就是自民党的传统大票仓。直到本世纪初民主党为取代自民党,还不得不扩大补贴份额,以此拉拢农协。

“减反政策”的出台,看似只是为了应对特定时期粮食问题而推出的权宜之计。谁曾想,这一“权益”,就是半个世纪,且至今仍保留浓厚残余。形式上的“一人一票”,会让许多决策都看似倾斜小农。实质上的权力垄断,又会让剥削形成产业链,且基层越分散,链条越紧密,最终又能不断强化垄断。日本农协为这个原理提供了生动注解。

在“减反政策”的作用下,水稻种植业进入了干多干少都一样的状态。这自然导致日本弃耕面积急剧飙升,仅仅三十年时间,日本的弃耕面积就从13.1万公顷上升到42.3万公顷。农地面积在60年里减少了3成。

日本80%的地区是山地丘陵,本就人多地少,大量农田弃耕后更是雪上加霜。日本人均耕地占有面积依然只有0.60亩,而中国则是1.59亩。在过去十年中,日本的大米产量下降了 20%。按产量和热量计算的粮食自给率,2023年各为61%和38%,较1965年分别下滑了25和35个百分点,在发达国家中毫无悬念地处于垫底水平,甚至还不如不少欠发达国家。

各国统计数据在2015年后未更新,按热量计算的日本粮食自给率,到2021年就比表单中又降了一个百分点,仍在持续下滑。日本农林水产省

目前全日本只有约60%的稻田被利用,每年的大米产量不到高峰时期1445万吨的一半。而“减反政策”看似在2018年被安倍政府终止,其实仅仅停了产量目标,对农民的补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有扩大趋势,这又进一步增加了大米的价格。

更有甚者,日本农协为了维持日本大米的高价,还游说日本政府对进口米维持高关税,最高可超过800%,日本国产大米几乎垄断了市场。而这自然由日本消费者买单,超市中十斤装的大米,动辄折合人民币一两百块钱。当然,农协也乐意发认证,“一等大米”越发越多,还配套着诸如“独有水土”、“精挑细选”、“煮饭仙人”这样的故事包装,以“优质”旗号向国外出口。

类似这样的传说又不仅仅局限于大米,换算成人民币后,300一个的熊本西瓜、1000一串的晴王葡萄、3000一颗的岐阜草莓,还有那些浸泡着“原生态”、“匠人品质”的天价怀石料理,那些年在咱国内的宣传,大家也都不算陌生。

事实上,日本的自然气候反而比国内更为吸引虫害,再加上日本农业生产已经形成的习惯,导致农药大面积使用,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日本单位面积用量为11.24kg/公顷,是我们国内水平的6.14倍。

更让人咋舌的是,日本农药使用量的排名约在全球的15-20,可日本农药消费额的排名能够在全球排进前三。不用说,日本的农民伯伯们自然用的又都是农协推广的“精品农药”。竹下正哲说,日本农产品是农药里“泡”大的。而通过上文不难发现,日本农业是在计划包办里喂熟的。

曾有调查宣称,日本农民的收入时而赶上都市白领,时而超过首都公务员。事实上,他们的农产品、农具、农药、化肥乃至生老病死都被农协包办着,每个环节都会被超额剥削一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农业号称有这么高的收入,日本人依然不愿当农民。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农民人数减少了一半。2023年,日本农业人口已跌至116万人,平均年龄69岁。仅仅2019年,平均年龄还是67岁。五年时间,全体日本农民又老了2岁。根据日本2023年版《农业白皮书(粮食、农业和农村动向)》披露的数据,在这116万日本农民中,未满60岁的有24万人左右。“老农民”在日本真的名副其实了。

综上,气候、减产、弃耕、老龄化,而这背后还有比从业农民更为僵硬老化却又庞大的利益格局,这才是“米荒”一角下的日本农业面临的真正冰山。最让人无语的是,面对着日益加重的国内农业危机,日本政府居然还在消耗大把精力,借着农业进出口贩售“中国威胁论”……

四、同此凉热,“天灾”也需未雨绸缪。

日本以区区3%的大米供应缺口搞出的的“米荒”是一起典型的蝴蝶效应导致的灾难。“米荒”看似偶然,实则是天灾人祸的结合,且后续流毒会远超如今外界已经看到的恶果。

一言以蔽之,不少朋友所揭露的日本政府那些糟粕,诸如战术小聪明有余、战略大智慧匮乏,诸如官僚体系迟钝与僵化,诸如政商两界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诸如长期门阀政治导致的掌权者素质退化,诸如干大事而惜身、却又会去为虎作伥横挑强邻……都在这次“米荒”中暴露无遗。

这是日本自己搞出来的人祸,对于我们来说只需以此为镜、防微杜渐。但天灾部分则是环球同此凉热,气候与环境的变化,将对全球农业产生深远影响,值得我们高度警惕。

惠誉之前曾预测,2022/2023年度全球稻米缺口达到870万吨,达到20年来的最高水平。世界经济论坛的《2023年全球风险报告》中,全球粮食供应危机被列为2023年第四大风险,该报告对粮食生产的一系列影响,其中就包括了洪水、干旱和恶劣天气。

包括气温上升和洪水肆虐带来的生态环境变化,对水稻种植影响甚大,有研究显示,最低温度每升高1℃,产量就会下降10%。而洪水不仅会淹没水稻、过多的水含量也会对水稻的氧气摄入造成压力,进而影响其生长。

全球变暖后海平面上升带来的盐分侵入正在威胁湄公河三角洲的稻米种植。2022年的一场洪水就摧毁了世界第四大稻米出口国巴基斯坦15%的收成……

此外,研究也显示,全球变暖引发的二氧化碳含量增加,会削弱大米的营养,在碳含量升高的情况下,会导致谷物的蛋白质、锌、铁和维生素B含量下降,而这些都是人类必需的营养素。中美合作的一项课题现实,二氧化碳按着现有的趋势持续增长,将在本世纪中叶使谷物中蛋白质、铁和锌的含量下降3-17%不等,而前些年的测算显示,全球已有10-20%的人口缺乏上述元素,此消彼长之下,营养摄入不足的现象还有可能加剧。

日本农业和食品产业技术综合研究机构,近期模拟了气候变暖加剧的21世纪末环境,进行了一项水稻种植的模拟测试。得出的结论是,若不积极采取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那么不仅大米产量将减少35%。并且垩白粒将大幅增加,大米品质会变差。

一言以蔽之,由环境因素引发粮食危机和营养问题加剧的可能性正在加大。

人均粮食消耗量的增长遭遇粮食波动,将更容易放大粮食缺口The Economist

根据联合国的数据,过去十年的稻米年收成仅增长了0.9%,低于之前十年的1.3%左右。东南亚的降幅最大,增速从1.4%降至0.4%。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已经进口了大量大米。根据Nature Food的研究,如果产量不增加,这些传统认知中的产稻国将越来越依赖进口来养活他们的国民。

此外,研究还显示,水稻在深受全球变暖之害的同事,也在某些方面助推着全球变暖,可能将形成恶性循环。由于水稻收割后留下的残茬和秸秆经常被焚烧或田地被淹没以促进快速分解,造成大量气体排放,水稻的种植周期会占到甲烷排放量的12%,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1.5%。这与整个航运业燃烧的燃料排放量相差不远。此外,水稻种植还消耗了全球40%的灌溉,占化肥使用量的13%,并占据了地球15%的天然湿地。

气候变暖影响的农产品还远不仅是水稻与上文提及的渔业。NASA近年的一项研究显示,气候变化最早可能在2030年影响玉米的生产,预计产量将下降24%。当然也有好消息,小麦的产量可能会增长约17%。

如果这项研究为真,对于不同作物的生长固然是有得有失,但是对于不同作物的主要种植国家可就是一场大震荡。而现在很多国家与人群未必禁得住这样的考验。根据联合国、欧盟、美国国际开发署联合发布的《2024 年全球粮食危机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59个国家的2.81亿人正在经受严重的粮食短缺。这一数字已经连续第五年创下新高。

这两张图表呈现了过去40年国内水稻种植面积的变化。A图为不同水稻品种种植面积的变化;B图为不同水稻种植区域面积占比的变化。Comprehensive Impacts of Climate Change on Rice Production and Adaptive Strategies in China,frontiers,2022-6

随着气温的升高和社会经济的发展,我们国内的水稻种植面积发生了显著变化。在过去的30年里,极端气候影响导致中国灌溉水稻的产量损失了约6.1%。一项我国与沙特、埃及、巴基斯坦研究团队共同合作的课题显示,不同区域的稻米种植已经开始出现显著分化。

南部的水稻种植面积,尤其是双季稻(DCR)的种植面积明显减少,而北部的水稻种植面积迅速增加,从1980年的5%增加到2018年的20%。如果持续发展下去,到本世纪末,气候变化可能会使国内水稻的平均产量减少10.6%。

根据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2022年发布的报告,中国将是受气候变化影响最大国家之一,极端气候、洪涝干旱、淡水缺乏,都将威胁中国的农业生产安全。报告引用的一项研究显示,在高排放情况下,水稻产量会下降7%,如能实现快速减排,则仅会下降3%;小麦产量在高排放的情况下会下降11%,在快速减排的情况下会下降6%;玉米产量在高排放情景下会下降8%,在快速减排的情况下则下降4%。

外部的气候变化将会波及我们的粮食进出口,国内的气候变化将可能削弱我们的粮食产能。而包括日本“米荒”这样的最新案例也在提示着我们,农业生产和组织的实时改革更新,将对国计民生构成多大的影响。它也提示着我们,日本当前的乱象不仅只是隔岸观火,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改革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