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简述

甘特莱斯简史(2)


骰子制度是不可羞辱和侵犯的。但杰罗姆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他直指制度的核心——他要求国家这个个体自我瓦解。杰罗姆的选择引起了国家的轰动,委员会们激烈争辩了一番,但随即争论停息了。国民自然需要保护他们的国家,但自由是建立在规则之上。不管筇赉接不接受杰罗姆的想法,这个国家都会崩塌。杰罗姆的存在像是一个怪圈,它让筇赉意识到误差是无法避免的。我很好奇这个曾经辉煌的共和国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后来我发现了这个道理:任何一个伟大的文明在摔跤之后总会吸取教训爬起来,弥补这个错误。如果可以避免制度里的错误并把它做到完美无瑕,筇赉当然会去做。

甘特莱斯简史(2)

杰罗姆的反抗军很快在城市之外建立了根据地,那里实行民主共和制,一开始杰罗姆仍然遵循着“忠诚是货币”的原则,没有发展自由市场。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长久执行的。他们的社会缺乏资源,如果资源过剩,人们更倾向于通过忠诚来获得满足感。如果资源缺乏,那就必须要用一种货币来限制某些人的贪欲了。在杰罗姆这里忠诚只是换了一个名字的偷懒。最后杰罗姆知道货币的重要性了。民主共和的宪法在第三年确立,甘特莱斯中部一大片荒无人烟的黄土地都是杰罗姆的领土,这个国家散漫不精,没有正规军队,人民面黄肌瘦。很幸运的是,那些带出来的国民仍然遵循筇赉“自由建立在规则之上”的原则,所以一直没有大规模人口逃亡的现象。杰罗姆用古老的知识建立了自己的城市,不过看上去比筇赉的要低级很多,大部分都是普通的钢筋水泥。

把很简单的元素组合一下就能变成任何东西。人的特长和缺陷。想想看,所有的物象都有相反的一面,就像人的表面和内脏。杰罗姆是个天才,他懂得如何抓住这个弱点扳倒筇赉。在一本名为《1984》的老书中有提到,如果在异教徒没有被允许信奉上帝的情况下就把他烧死,那这种行为会被看成是崇高的牺牲,异教徒不减反增。

差不多十年之后,杰罗姆的军队和帝国建立起来了。如今这座城市的遗址沉入了大海,它应该叫做——杰罗姆格勒。不知道名字是怎么来的。杰罗姆格勒的文化是光怪陆离的,这得益于领导者生来的天赋。

“精神病人才是真正审视现实的那一类人。我不管你们在说什么。将人变成理智的怪物就是错误。”

《第三原本》把这段浩浩荡荡讲了差不多二十万字。我截取了其中最精华也是最可信的部分写到这里来,其他部分的故事更像是艺术性的描绘,我可不相信杰罗姆徒手扳倒了一整支政府军队。杰罗姆的名声在我们这里还是蛮好的。他被描述成是完全自由的鼻祖,他是第一个反抗者,尽管反对的对象是幸福和理想。

杰罗姆在第一共和国中期发动了战争。反抗者们前仆后继地倒在天使的炮火下,势单力薄的杰罗姆格勒很快被攻陷。它们没收了一些私人武器,筇赉的士兵们发现杰罗姆的武器虽然粗制滥造但极其廉价,一块巴掌大的金属就能打造成两把杰罗姆士兵的标准配枪。据说大批大批的枪被深埋在地底,杰罗姆精神的继承者等待着反击的那一天。不过第一共和国在那之前就灭亡了。

我摘录了一段杰罗姆站死前的场面和话语,虽然不真实,但起码和想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杰罗姆的爱好是回味古董——音乐。那是一些由不可名状的物象组合而成的东西,缥缈,无人知晓它的模样,也许那是一种魔法还是什么东西。

“在很久以前,我不清楚那时候人们的一年是多久,几百年前,还没到一千年前,他们播放深沉低缓的古典乐,当然不是对于我们来说,是对五百年前的那些人。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喜欢在歌里加歌词,接着用很多不同的乐器发出声音,过了一段时间就有人不喜欢纯粹美了,在歌词里加上脏字,放刺耳的合成乐。你知道吗?这像是一种——退化。我是说,谁会不喜欢纯粹的享受美呢?最后我得出了一票结论:人是会感到无聊的,无聊的时候我们就会在无尽的时间里找乐子。然后我们这类人就会诞生。”

杰罗姆一开始就不打算赢。他不关心别人的死活。来自筇赉的人也不关心。但在旧黄金时代的幻想让他们的思想渐渐落后。一开始是审美观,接着开始崇尚古老的英雄主义(起码在原本上是这么说的,但英雄主义这个词是最近一百年才被提出来的),互帮互助,有尊严,社群建设如火如荼。他们意识到筇赉的世界观是扭曲而毫无生气的。甚至对无政府体系不甚理解。经过一段时间在这样的社群文化影响后,士兵们勇猛得像一头熊。

499年当中一个平常的午后,在筇赉城市五百里之外的杰罗姆格勒郊外,天空红的像浴血。

杰罗姆拿着那把火枪,朝大天使射击。士兵们一个个倒下。

“嘿!这不公平啊!”

“我们走吧!指挥官!”

“好吧好吧!我们走!”杰罗姆把枪扔到地上,爬到车上,拉了一下风笛,开走了。大天使们没有继续追击。

时不时地,杰罗姆会哼起一首叫做《国旗之歌》的调子。他说这首歌在夹杂在政治和宗教之间,特别有趣。他打算让杰罗姆格勒的士兵们都学会唱,然后举行音乐会展,还要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手抄过去的历史,就是在第一共和国之前的历史。据说他手写下了《第一原本》,《国旗永不落》和《历史人物纯粹手抄录》这些书籍。在第二帝国暴乱的起义中,怒不可遏的人民冲进了藏书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比如爱情)

杰罗姆文化影响了整整一代人。如今在甘特莱斯零零星星的中岛上,你还可以看到这群人。但大部分智者都已经老死,他们乐于传授自己在筇赉中天生获得的知识和历史,我就在怀疑为什么没有更多关于第一共和国之前的记载。显而易见,杰罗姆从筇赉中带出来的那些人知晓这个部分的一切,为何没有人将智者的言论和传授记录下来?

如今杰罗姆格勒的残骸静静地沉睡在海底。当年甘特莱斯中部的杰罗瓦尔大沙漠变成了汪洋大海。

甘特莱斯简史(2)

杰罗姆格勒被摧毁后,大部分市民向四面八方迁徙。他们给蛮荒之地带去了技术和思想。北方是诺顿王的领土,南方有卡拉迪亚共和国,这些民族国家互相封闭,一无所成。诺顿是个野蛮的土著王国,喜欢打仗,但从不对外树敌,管理他们的那片大沼泽地就已经够烦人了。他们采用简陋的民主制度,妇女不许参加;卡拉迪亚是君主立宪制,在现在看来这是超前的理念,他们把国王放在很微妙的位置,但顾及人民的感受。卡拉迪亚的土地贫瘠干枯,国力衰弱。他们屡次想往西边扩充国境,但被国内的难民拖了后腿。

我始终找不到这两个国家和筇赉打过交道的记录。他们就好像是独立的三个文明。

杰罗姆死在了不知名的大沙漠中,据说他死前还陶醉在黄金时代的音乐里,述说着筇赉以前缔造的传奇。他苟延残喘活过了十天,一天到晚都在念叨,直到嘴唇开始出血,头发干成了麻布片。

“人们在变蠢。至始至终都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去改变过程呢?如果他们研究出来时间悖论机器还好,但他们弄不出来。如果世上充满了已知的愚昧气息,人的意义就结束了。他们会像其他非生物一样漫无目的地飘在太空里,变成伟大的自然的一部分。”

杰罗姆的语言和我们差不多,但结构更加规整,不像我们写成一长串,根本分不清是主语是谁。

我无法辩驳杰罗姆所做出的成就。他打破了三个国家独立存在的局面,筇赉的科学不再高不可攀,他们是真实的,和其他民族国家一样面目可憎的同类。

杰罗姆格勒灭亡后,国家内部产生了根基的动摇。他们发现了骰子所能做出的事情有多可怕。于是在492年前的一天,筇赉停止给予命运骰子,以防像杰罗姆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这不算是个好事。

然而,紧接着,波克罗德出现了。他是个怀揣着骰子逃亡的难民。同时也是个毁灭世界的怪胎。他肩负着复兴杰罗姆的重任。

490年前某一天的清晨(我根本找不到记载这些事件的具体时间),露珠沾染在他红棕色的头发尖上,沼泽地里蓝色的苔藓捆着他的脚尖,他扛着枪,警觉地望着附近大片大片的森林。对他来说这种景象和天堂无异。他到达了诺顿王的领土。

与此同时,历史开始分裂。

我手头上拿到的资料够我合并一整年。有些书籍我是从很深的地底刨出来的,这些书受到了辐射,幸好没虫子去吃它们。但它们的地层时明书籍存在的时间远远在第一共和国之前。而它们描述了一段完全不同的现代历史。这是值得人深思的。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有人忽然一下将建筑拔地而起。要么有人伪造,要么出现了历史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