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金钟】

从特朗普再次胜选至今，市场上反应最为激烈的金融资产莫过于比特币，从6.8万美元上涨至10万美元，仅用时一个月。而华尔街有分析师甚至扬言，两年内比特币将涨至22.5万美元。

数次波动剧烈，却都未被淘汰

比特币作为虚拟货币里最早最有名的一种，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及美联储大放水之后，由一小拨理想主义的技术宅创造出来的。当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一种代替美元的新型货币，不受中央银行印刷机的控制。所以在这些人的最初想法里面，比特币的发行数量只受到数学和能源的限制，同时应该具有一个正常货币所具有的所有功能，比如充当支付工具。

后来流传很广的一个例子，就是当年有一个比特币爱好者曾经用比特币成功地买到了一份披萨外卖，今天看起来这大概是历史上最昂贵的一份披萨外卖了。

2010年，一位ID为Laszlo的用户发帖称，自己成功用10000枚比特币买到两个大号披萨。

然而，现在的比特币已经基本失去了其原有的那一点货币属性。

过去几年我们还能看到有商家宣传自己可以接受比特币作为支付手段，但实际上恐怕并没有几个人会拿着比特币去采购日常的商品或服务。如今真正坚持使用比特币作为支付手段的人，恐怕大多数都是从事非法活动的罪犯，比如网络黑客勒索那些信息系统被入侵的受害者，往往就要求对方支付比特币作为赎金。

失去了最常用的支付手段这个功能，数字加密货币剩下的主要功能就是储值。

那么，是什么人会把看不见、摸不着、没有税收和军队背书的电子数据段作为储值工具？

首先不可否认的是，很大一部分资金来源于世界各国都存在的、不那么能见光的经济活动。

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各国政府对于银行为主体的金融监管愈发严厉。庞大的灰、黑产业要想通过银行体系调动庞大的资金往来，也面临更大的限制和更高的成本。比特币这样虚拟货币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地下经济的需求：巨大的金额可以通过一段电子数据几乎没有成本地瞬间流转，甚至跨越地理限制，同时可以避开各国政府监控的视角——这也是虚拟货币在以往剧烈的波动过程中，数次历经暴跌而没有被淘汰出局的主要原因。

另一部分把虚拟货币作为储值工具的，就是把比特币当成完全的投机资产来交易的热钱了。对于这些热钱来说，只要某个目标出现了可以投机炒作的机会，具体这个目标是郁金香还是普洱茶，是月球上的土地还是虚拟空间的电子数据，都不重要。而虚拟货币更是具备了炒作不尽的各种题材和源源不绝的接盘者，成为今天最热门的投机资产标的之一。

加密货币大亨孙宇晨吃掉一根用620万美元拍卖来的香蕉

纵有特朗普撑场，相关监管也必然趋严

过去四年的美国民主党政府，虽然一方面同意让华尔街的金融机构们在官方的期货交易所里正大光明地交易虚拟货币的期货和期权，并批准了一批以虚拟货币作为底层资产的投资基金。另一方面，金融监管机构也对专门的虚拟货币交易所、以及那些和虚拟货币投资者紧密合作的金融机构进行了相当严厉的调查，甚至起诉了相当一批机构和投资人。

比如，币安的老板就被迫缴纳了一大笔罚金并认罪入狱数月；特朗普的商务部长候选人卢特尼克（Howard Lutnick）就因为旗下金融公司专门为虚拟货币提供的保管、投资和兑现的金融服务而受到美国监管调查。

在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之前，特朗普在硅谷富豪的撮合下频繁接触投资虚拟货币的美国投资者，为了换取这些投资者的资金和选票支持，特朗普承诺在选上总统之后解除对虚拟货币行业的法律监管限制，甚至要在官方角度出面支持虚拟货币行业的发展。

于是，当大选结果刚刚出现特朗普大胜的苗头，投机资金的热情就被点燃了，比特币价格迅速暴涨。涨到后面，金融市场上的传言逐渐开始离谱起来，其中流传比较广的一个传言就是特朗普将要求美联储购买一万亿美元的比特币作为央行储备。巧合的是，当这个传言开始被疯狂转发的时候，正好也是比特币冲向10万美元又掉头回调的时刻。

按照美国的政治传统，特朗普上台以后确实会对投资他的虚拟货币投资者给予一定的优惠待遇，比如前面提到的卢特尼克就被提名商务部长，目前美国监管机构正在对虚拟货币企业开展的调查也可能会暂时中止。

报道截图

但是，虚拟货币如比特币投资者期望的所谓政策红利，恐怕并没有当前市场价格反映的这么大。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庞大的地下经济作为支持虚拟货币的主要推手这个现实，导致政府监管和司法调查不可能真正放过虚拟货币行业。只要灰黑色收入是虚拟货币需求的重要组成部分，出于打击犯罪的需要，作为灰黑产业的资金链中关键环节的虚拟货币就自然也是被政府监管严控的主要目标。

虽然虚拟货币的产生和持有是分散的，是自下而上的，但虚拟货币交易所却是集中的，加上虚拟货币记录所有历史交易信息的特点，只要掌握了主要虚拟货币交易所的数据控制权，就可以跟踪追查使用虚拟货币的那些交易者。

美国政府过去几年已经将世界上主要的虚拟货币交易所纳入监管之中，而一些主要交易所也已经在美国的压力下对部分虚拟货币持有人进行限制，比如在俄乌战争后，一些来自俄罗斯的虚拟货币持有人的账户就被交易所封禁。

可以相信，未来政府对于虚拟货币交易的监管将会越来越严厉，长期来看一定会朝着类似银行监管的繁琐水准发展。

而另一个支撑着比特币炒作的“故事”，就是所谓的美联储会收购比特币作为储备资产。

当然，特朗普本人或者他身边的某些顾问出于自身利益或者认知上的偏好，或许有可能会推动类似政策的出台，但是，美国金融体系的庞大建制派管理者群体恐怕会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

对于这些金融体系实际掌控者来说，美国已经实现了美元霸权，实现了开动印钞机的“自由”，有什么必要还要回到类似过去金本位制的所谓“比特币本位制”，限制住自己开动印刷机的手脚？

而退一步，假设特朗普真的打算用比特币作为储备资产，从单纯的政策布局来说，现在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2026年任期到期之前很难被特朗普直接解职。如果特朗普希望换上一个俯首帖耳的新任美联储主席，也需要等到2026年才能开始成功换人，在那之后才有可能推动所谓的比特币政策。

因此，现在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故事。或许正因为这样，未来在虚拟货币炒作上，“美联储储备比特币”这个传言肯定还是会被人反复拿出来作为炒作题材。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鲍威尔 资料图：新华社

中国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对中国来说，出于比特币挖矿造成的巨大能源消耗、以及灰黑产业和虚拟货币的密切联系，买卖非官方的虚拟货币已经被宣布为非法行为。

但是，仅凭这一点，阻挡不住那些追求投机回报的热钱和利用虚拟货币逃避监管的非法资金，继续通过各种渠道去交易和持有虚拟货币。比如，证监会科技监管司的原司长姚前因为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其中一个犯罪事实就是利用虚拟货币进行权钱交易。在虚拟货币产生之前，各种地下经济产业已经在洗钱，权钱交易也早已存在。当然，虚拟货币只是给这些贪腐犯罪行为增加了一种隐蔽方便的中介选择罢了。

非官方的虚拟货币对于中国经济并没有什么正向效用，但是区块链技术和在这技术之上产生的数字人民币，却有可能提供一些方便实体经济发展的作用。

比如，国内一些出口企业在面向某些国家地区出口时往往面临银行收款困难的问题，即使贸易对象愿意支付人民币，有很多时候也很难完全克服银行无法提供服务的障碍。此时，如果数字人民币的使用可以像虚拟货币那样摆脱银行体系，让出口企业直接从国外进口企业那里收取货款，促进贸易的达成，那么这样的虚拟货币技术就为中国实体经济提供了有效服务。

而这样的数字人民币的使用场景能否实现，也迫切需要更多的探索和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