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Steam 上架了一款名为《三色绘恋》的国产 Galgame。游戏在宣传的时候以“国产白学”作为卖点,讲述有关于三角恋的故事。
然而在游戏上架之后,玩家们惊讶地发现该游戏定价只有 11 元,再加上游戏首发的促销打折,目前 Steam 上游戏的价格仅仅只有 6 元。很明显,按照这个游戏的素质,它应该出现的价格与实际的价格完全不符,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这款游戏定价在 100-150 元左右也毫不过分。
实际上,该作游戏在 Steam 发行的同时,也在官方的淘宝店售卖实体的“初回特典版”。初回特典版售价为 258 元,除了实体版游戏的光盘、虚拟的游戏兑换码之外,还包含设定集、OST 原声光盘、徽章等等数项实体特典。
就算我们排除了这些特典的附加价值,这个游戏的正常售价也应该在 100 元左右。然而,开发商绘恋制作组并没有选择这种传统的销售方法,而剑走偏锋选择了低价在 Steam 售卖的策略。虽然我们明白,一个游戏的质量和它卖多少钱其实并不能简单地以比例关系来衡量,但是当一个内容看起来很丰富的游戏卖得很便宜的时候,很多人就会发自内心地尊重制作组,并且不禁担心他们到底能不能回本。
其实,我们毋需为制作组担心过多。他们选择这种定价其实都与 Steam 上的一个“著名”的发行商 Sakura Game 有关。
换句话说,这种定价本身也是游戏推广的一种方式。
原罪论
Sakura Game 是谁?
在今年的早些时候,我们曾经报道过一件事情“《Dragonia》游戏遭受“恶意”退款?发行商无奈发布声明”。这个遭受退款并且发表声明的发行商就是“Sakura Game”。这个制作组在 Steam 上发行了数个低价的日本小黄油,并且依靠自己的低价策略和提供色情补丁这种方式在 Steam 上赚了不少名声。
然而,“Sakura Game”是有着原罪的。
“除此之外,游戏发行商‘Sakura Game’是一个将这些日本的小型 H 游戏进行代理宣发的公司。他们旗下除了《Dragonia》之外,还有非常典型的《Hell Girls》以及之前涉及抄袭《Loveplus》的《Super Star》。”
如同前文中所提,Sakura Game 之前发行的游戏之中,有不少都涉嫌抄袭,比如《Super Star》的 CG 和《LovePlus》就非常相似。这个发行商在 Steam 上一直是毁誉参半,喜欢的人觉得”就这么几块钱就当买个饮料了“,讨厌的人觉得”这个发行商是在摧毁 Steam 的社区”。
不过,这些事情和《三色绘恋》游戏本身还是无关的。这款游戏和 Sakura Game 之前所发行的“擦边球小游戏”并不一样,游戏的剧本、CG 以及语音在国产 Galgame 的范畴中都非常优秀。游戏的内容也是完全原创,虽然在内容上对于《白色相簿》有很多的….可以暂且理解为致敬吧,但是游戏本身并没有任何抄袭的原罪。
至于擦边球这个事情,倒是无法逃脱,毕竟游戏《三色绘恋》的标签上“裸露”两个字可是打在上面呢。
——从某种角度讲,这倒是一个卖点。
《三色绘恋》发售第一天,在 Steam 的销售榜上就已经冲到了不错的位置,各个论坛上也出现了许多有关于这个游戏的讨论。显然这种发行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效果不错——至少从知名度上,《三色绘恋》确实搞了个大新闻。
它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在宣传上用了很久的“国产白学”这个说法。“白学”这个词来自于《白色相簿 2》。里面的一些台词和一些故事情节被很多人当成了常用的跟风梗,在网络上非常流行,这也引起了本来的《白色相簿 2》粉丝的不满。
这一次,《三色绘恋》不仅在宣传上很明显的说了“国产白学”,在游戏的内容上也有非常多对于《白色相簿 2》里“梗”的致敬。不过在采访中,制作人也承认自己“玩脱了”,也对游戏粉丝表示了道歉。
那么,制作组为何要选择这种销售方法呢?
卖身契
虽然大的游戏公司本身就有自己的发行部门,在制作游戏并不需要额外的发行商,但是对于中小型的游戏公司而言,找一个专业发行商帮忙发行游戏还是很常见的。
如果简单粗暴地给目前 Steam 的发行方式分类,大概有两种:一种就是开发商拥有一部分的权利,发行商也拥有一部分的权利;开发商的收入和游戏销量有关,等游戏卖了先分一部分钱给 Steam,再分一部分钱给游戏发行商。
另外一种则是发行商拥有绝对的权利,他们会对游戏进行一次性的买断,也就是说不管最后的销售结果如何,都和游戏制作组无关了。游戏制作组做出了游戏,然后把游戏直接卖给了发行方。当然,实际中的操作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同样也会涉及到各种各样的具体合同。
第一种的好处在于对于制作组来说,这样有可能分到更多的钱。尤其如果自己的游戏成为了爆款,那么游戏的销量和钱可以直接挂钩。如果做出来像是“吃鸡”、“艹猫”这种话题和销量共存的大作,那么制作组的收入是可以预见的增长。对于制作组来说,不管是自己发行还是说和发行商签订代理合同,这都是一种有着冒险精神,有着自信的做法。
不过,第二种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保险。如果对于游戏的销量没有足够的信心,那么发行商的买断钱至少是一个保底。这种后续的风险也都可以完全规避,对于制作组来说,尤其是国产的 Galgame 制作组来说,这种“保底”有时候就是存活下去的保证。
在对绘恋制作组采访的时候,他们表示“6 元(原价为 11 元)的定价策略,是发行商主导,同我们商议,根据市场现状而临时决定的。我们希望通过超低价的策略,将游戏推送给更多的玩家,增强游戏的游戏外社交频率,从而提升整体体验。”当我问他和发行商之间的所制定的发行方式是什么样子的时候,绘恋制作组以商业机密为理由没有对我进行回答。不过从结果看可以推测,他们很有可能是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因为如果是第一种方式的话,就算销量很高,他们的收入可能也很难回本。
是的,就是回本,就是这么艰难。在 2015 年,我曾经对国内的 Galgame 制作人进行过访谈,他们普遍认为这个并不能成为一个行业,也不认为制作国产 Galgame 能够获得多大的成功。就连曾经制作过《高恋》这种相对比较成功的国产 Galgame 的炒饭也说“其实刨除掉成本之后,能赚到的所剩无几”。
虽然 Galgame 的开发可能不如其他的大作开发费用,但是实际上要想要做好 Galgame,就必须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在目前业界萌系画师依靠着“二次元手游”水涨船高的原画上。
Dagou 老师在对于国产 Galgame 制作人的专访中曾经写道“如果你辛苦做了一年的游戏,只卖了几百套,而且你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圈子正在不断萎缩,即便再怎么努力,未来几年,你做的游戏顶多也只能卖出上千套,你是否还愿意继续做下去?”就算是那些现在看起来大的制作组,刚开始做游戏的时候,也过得非常艰难。
有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希望。
不过,在这两年里,一切都在变化。
事情正在起变化
事情变化是一点点发生的,而且是在很多人想不到的地方发生。
对于国产 Galgame 来说,非常有趣的一个变化来自于 Galgame 玩家所鄙视的“橙光游戏”。在 2014 年橙光有一个用户制作了叫做“逆袭之星途闪耀”的游戏,这个游戏经过 UP 主的宣传之后变得越来越火,在今年还改编成了网剧,在网络上人气也算是不错。
炒饭和我说:“虽然在大家看来好像这次《三色绘恋》的定价风波引起了很多关注,但是实际上连“橙光游戏”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到。”虽然我们知道橙光和国产 galgame 的用户群完全不同,但是对于投资人来说,细分领域的人群如何划分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你和他们去解释我们这个 Galgame 和橙光游戏有什么区别,他们其实也根本不在乎。投资人不管你做什么题材,只要能做成热门,有了足够的 IP 潜力,能够赚到钱,其实都是一样的。
单机游戏开发尤其是独立游戏,是卧薪尝胆的东西,不符合资本的胃口的。
实际上,国产的 Galgame 针对的目标用户不应该是日本 Galgame 玩家。目前玩日本 Galgame 比较多的大部分玩家都经历过日本 Galgame 全盛时期那些最优秀的作品,国产 Galgame 目前无论从剧本还是 CG 上都很难和日本早年的 Galgame 相媲美。那些日本 Galgame 的用户,让他们去玩剧本稚嫩的国产 Galgame,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评。
而另外一重更加简单的困境在于,国产 Galgame 的制作人,至少大部分人是存在着某种骄傲的。你让他们去制作橙光游戏那种内容,能不能做的出来先两说,在心里上他们就很难接受。很多人宁可把游戏只卖给懂自己的人,也不愿意为了生存而去“背叛”自己的骄傲和所谓的理想。
而 SG 的这种行为其实恰恰是满足了目前国内 Galgame 制作组的需求。解决了资金的问题,同时还能帮解决了发行的问题,而且还满足了 Steam 上线的“逼格”。
同时,SG 当然不满足于《三色绘恋》这一个游戏,除了绘恋制作组之外,漾夕的《Magic Girls》,StudioASC 和 Pinoco Game 的《Cicadas》这几款国产的 Galgame 也一样由 Sakura Game 进行了发行。
就算我们暂时把 Sakura Game 这个发行商的名声放在一边,作为国产 Galgame 的爱好者,另一种担心则在于:这种定价的方式很显然会扰乱国产 Galgame 的游戏市场。换句话说,如果玩家觉得这个价格才是国产 Galgame 应该有的价格,那么以后所有的制作组再去制作游戏的时候,他们也许就会被人苛责“《三色绘恋》这种质量都只要 6 块钱,那么你的游戏为什么还卖这么贵?”
理所当然的,这次的定价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杀鸡取卵的行为。可惜,就算是杀鸡取卵,首先要有鸡有卵才行。“任何刺激市场的行为都是好事情。”
“即使让大家死,也能死得快一点。”炒饭说。
在商言商
绘恋制作组的背后是武汉山百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这家公司除了 Galgame 之外,还涉及关于手游,展会等等其他的业务。他们更加为人所知的其实是漫展:武汉 ComiAi 同人展。在没有漫展业务的时候,他们的其他部门会制作游戏,包括不限于:Galgame、手游以及其他的游戏业务。
Dagou 曾经采访的 cexo 之前就是属于山百合的,准确的说,他自己的制作组 HollowWings 曾经是山百合所投资的对象。用另一个某个业内人士的说法:CEXO-hollowings- 山百合有一点点类似于麻枝准 -key-visual art’s 这样的关系。他们曾经制作过《赤印》系列、《紫罗兰》系列以及《末日素描》。
山百合的实际老板是 Kya,是个很有钱的人。11 年的时候,他和 cexo 联系上,cexo 和他的爱人一起加入了山百合,并且制作了《赤印》。在《赤印》因为游戏中的某段强奸的情节而备受争议,cexo 在网上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他离开了山百合。然而,在这之后 Kya 还是帮助 cexo 投资制作了《紫罗兰》的续作,结果游戏未能够回本,cexo 自己也搭了不少钱进去。
那时候 cexo 没有办法,就去做了《赤印 Plus》,加了擦边球内容,结果游戏卖的不错,至少回了本。然后他做了一个四十万字剧本的《圣屠十日》,又赔了个精光。Kya 第三次过来,帮忙投资做了《末日素描》,游戏做了很多高逼格的内容。包括黑白的画面,游戏的 OP 动画等等。结果这次,又是没能回本。两个人又第三次结束了合作。
今年 3 月 6 日的时候,HollowWings 制作组宣布了制作终止的消息。但是在 4 月 1 日,cexo 在微博上说“就在刚刚,《关于她的记忆》第一笔投资到帐了——看来 H 组可以开始恢复运营了。”不过显然这次的投资商应该和 Kya 已经无关了。
因为这一次,Kya 找到的是绘恋制作组。
绘恋制作组和 HollowWings 显然是不一样的。绘恋的制作人是一个纯粹的新人,第一次做百万字的剧本,对于他的压力非常的大。好几次都在熬夜,采访中这段,他说“当然,说好不提情怀的”。绘恋的制作人反复提到一个词,那就是“在商言商”。
如果 SG 向我们证明了它仍然有合作的价值,我们也会考虑继续与 SG 合作。在商言商。
最后
和《高恋》的制作人炒饭聊天的最后,他给了我一张图。这张图是一个三角形,最上面的是自我表达,中间的直角是赚钱,最右边的是装逼,而三角形的面积则是才能。
才能的大小确定的情况下,只有在装逼和自我表达上取得一个平衡才能保证自己至少赚得到钱。而目前大部分人则是无法能够取得这种平衡,三项哪个都做不到,又没有足够的才能,所以活的很痛苦——或者说,觉得自己活的很痛苦。
所以到头来,如果从常理来说只要签个合同就能结束这种苦,为什么不签呢?
又或者,是因为觉得这是一个“丧权辱国”的卖身契吗?
Ref
原文:百万字剧本,数百张 CG 的国产游戏只卖 6 元钱,定价背后的秘密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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