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抽根烟。

他对女人说自己要出去抽根烟。

“别抽了~该睡觉了~”女人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语气里满是撒娇。

他忍不住笑了。他喜欢她这个样子，像只在打滚的小猫。

“我只抽一根。”他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转头亲了亲女人。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他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他揉揉女人的头发，眨眨眼，笑着走了出去。

他就站在客厅里，就在靠门的垃圾桶旁边。

客厅很黑，但他不想开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吸烟，感觉有点奇怪。

这间屋子里住了五六家租户，但大家都很少会出现在客厅。只有他偶尔抽烟时在这儿站一会儿。

“抽一根就回去。”他想。黑暗中他觉得能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

女人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准备明年春天结婚。

他将手里的烟点着。烟草随着打火机的响声闪烁出一阵火星，火星慢慢聚集，在黑暗中汇成一个小亮点。有轻烟缓缓飘出。

他把烟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吐出的烟圈徐徐地向前飘散，他闻到了烟草的味道。

他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把烟斜叼在嘴里，深吸一口，然后眯着眼长长地喷出一口烟。女人总说她最初就是被他吸烟时的这幅样子吸引的。

“我坐在你对面，觉得你好像随时要向我扑过来。”她说。他却不记得了。不过女人也说后来再没见到过他那副样子。

他重复着吸入吐出的动作，觉得有点无聊。点开手机，开始打游戏。

“吱——扭！”旁边的大门发出扭曲的声音。“这门真的该修了”他想。

“啊！”一声尖叫。是个女生。

是走道尽头A房间的女生。只有她才会这么晚一个人回来。

他听到自己笑了一声。他继续盯着游戏界面，目不转睛，手指不停地划动着。

女孩儿在门边愣了一会儿，屋外的光线透过打开的门缝照在他左脸上。屋子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女孩儿走了进来。“吱——扭！”他感觉到女孩儿小心翼翼地关了门，从他身后绕了过去。他就蹲在门边，一动不动。

“哒~哒”“哒~哒”……

女孩儿的脚步声很重，踩在木地板上，一下一下的，竟然很有节奏感。他紧盯着手机屏幕，游戏里他快要“死”了。

“我等下跟你说。”女孩儿小声说。他面无表情的抬抬头——他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看到女孩儿耳边亮着光的手机。

“男朋友吗？”他猜测着。

“管他呢。”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女孩儿已经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外——就在走廊尽头。她打开走廊灯的开关——就在她的门口，灯亮了。他使劲盯着手机。

女孩儿掏出钥匙，开锁。门似乎不太好开，她鼓捣了一会儿，终于打开了门，她转了转身子，关灯，走了进去，“啪”，门关上了。他好像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她被我吓到了。”他有点想笑。

他注意到手机屏幕，自己已经“死”了。返回，退出。

他摸摸裤子口袋，又掏出了一根烟，点燃。又是一阵闪烁的火星。

“她是不是还在打电话？”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

他想起女孩儿耳边发光的手机，白色的，他见过。屏幕上有许多条划痕，周边有点脏——还是掉漆了？他不确定。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刚刚搬过来。

晚上，她跑过来敲他房间的门，嗯，他们。

他去开门。她好像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头发长长的，有点毛糙。

他当时有点不高兴，语气不太好地问：“怎么了？”

“啊……你好，我是刚搬过来的住户。我想问下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啊？”她开口，声音有点僵硬。

他想自己当时应该愣了一下。

“等一下。”他说。回去拿了记密码的纸给她。是从烟盒上撕下来的一张硬纸片。她就等在门外。

“我拍下照可以吗？”她吐吐舌头，故意作出俏皮的样子。但声音还是有点僵硬。

他点点头。

女孩儿掏出手机。他注意到她拍了三张。

“好的，谢谢。”女孩儿转身走了。他点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盯着明灭的烟头，他忽然想起，她那天看到自己也是一脸的惊讶。“她还带了眼镜，黑框的。”他想，“刚刚她戴眼镜了吗？”

“咔——嗒”，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她的房间。

“沙~沙”“沙~沙”…..

她没开灯，走进了卫生间，关门声。片刻，一阵水声传来。

“她在洗澡。”他想。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点了一根烟。

这是他今晚的第三根烟。

“我得进去了。”他想着，“这根抽完就进去。”

屋子里很安静，他能听到卫生间隐约传来的水声。他奇怪这根烟为什么吸得这么慢。

“嗡——”是他的手机。微信，女人的。“怎么还不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白眼的表情。

“快了，在玩儿游戏”，他写，发送。

“嗡——”，女人回给他一个撇嘴的表情。他没再回。

他斜叼着烟，随意地来回划着手机界面，深吸一口，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眯着眼看着烟雾散去。

“得进去了”。他想起来，但腿有点麻。他想自己蹲的时间真的太长了。

他按了按腿，停一下，准备站起来

“咔嗒”，卫生间的门开了。“沙~沙”，是女孩儿的拖鞋。他一动不动，余光却忍不住快速瞥了一眼。

手机发出的微光让他能模糊看到女孩儿的身影。她围着浴巾——他有点吃惊，裸露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光泽……

女孩儿快步走进了房间，门再次被关上。他听到有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应该是女孩的东西掉了。

他往走廊尽头瞅了瞅，弯腰按灭了剩下的半只烟——这是他今晚的第三根烟，扔进了垃圾桶里。他站了起来。开门，关门。

女人已经躺下了，在看手机。

他走过去，躺在女人身边。女人没有理他。

他盯着天花板，觉得头有点疼。

他忽然明白女孩儿刚刚打不开门的原因——她手里一直拿着手机——她没有挂电话。

他侧过身子，抱住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