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人文历史

  •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曾看过一部特别精彩的网络历史小说――《名门》,给安史之乱后的大唐帝国设想了一种全新的政治格局:以清河崔氏和河东裴氏为首的七大门阀世家联手恢复了帝国秩序,将各自的郡望发展成拥兵自重的势力范围,而后轮流为相共同执政,七大家族时而联合时而大打出手,李氏皇权反而逐渐被“虚君化”。

    这简直就是一部中国版的《权力的游戏》。

    《权力的游戏》( 《冰与火之歌》)可以看作欧洲中世纪封建制的魔幻版,所谓“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铁王座所代表的统一王权,受制于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王权在很大程度上只是那个最大的封建领主而已。

    对于《权力的游戏》以及其背后的欧洲封建制,国人多数是陌生与疏离的,我们对于“铁王座”的集权逻辑倒是很熟悉,但持竞合关系的“九大家族”却显然成为了我们攻克这部美剧的重要掣肘。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冰与火之歌地图局部:七大王国,多斯拉克,瓦雷利亚城邦

    在普通中国人的认知中,中国帝制时代是被“中央集权”所定义的,而中国历史上的门阀大族,在历史记忆中往往被简约成了“旧时王谢堂前燕”,轻轻的来轻轻的走,插曲而已。

    在这样的社会集体认知之下,去读美国汉学家谭凯先生的《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一书就显得有另类的时代感。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谭凯《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4

    平心而论,谭凯这本书的新意并不在于历史大框架上。早在二十世纪初,内藤湖南就提出了著名的“唐宋变革说”,《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一书基本是站在承认内藤湖南这一“假说”的基础上。何谓“唐宋变革说”,按照张广达先生在《内藤湖南的唐宋变革说及其影响》一文中的精准概括,“内藤的唐宋变革说设定了中世贵族政治与近代君主专制政治相对立的概念”。也就是说,从唐到宋是一个从贵族政治转向君主专制体制的过程

    假说也好,学说也好,“唐宋变革说”无疑是近百年以来欧美日汉学的显学。不夸张地说,任何一个中国中古门阀大族,都被汉学家们反复用放大镜研究写作了一遍甚至很多遍。我手边就有一本伊沛霞的名作――《早期中华帝国的贵族家庭:博陵崔氏》 研究。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如谭凯的绪论所言,《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一书聚焦于唐朝,“中古中国的门阀世族如何在中唐时期重要的政治和制度变迁下,依然维持其影响力;以及为何随着王朝的崩溃,世家大族消失得如此彻底”。

    这句话至少包含了两个问题意识。第一,门阀世族为何在唐代还生机勃勃?第二,为何将世家大族的消失“节点”设定在唐末五代?

    我们先来看第一点。要讨论这一话题,必须回到门阀大族的起点。毛汉光先生在《中国中古社会史论》说,“纵观士族之发展,自东汉至唐末,凡七百余年”。

    门阀在唐代衰落了么?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东汉是中国门阀世家的童年,期间所见世家大族,是魏晋士族先行阶段的形态,有关发展历程可以参考杨联先生的《东汉的豪族》。

    而在东汉末年以及三国时代,门阀世家迎来了一个发展的高峰期,如果熟悉《三国演义》,或者刚看过前不久热播的历史剧《军师联盟》,那么应该对那个时代最大的几个世家有了初步的了解:第一等的世家像袁术袁绍家的“汝南袁氏”、杨修家的“弘农杨氏”,第二等的世家如荀荀攸家的“颖川荀氏”;起点稍弱但成功登顶的司马懿家的“河内司马氏”。

    中国门阀世家的全盛时期应当是两晋南北朝,而巅峰中的巅峰则出现在东晋。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门阀世家最接近西欧日本式封建制度的时期了。

    在名著《东晋门阀政治》中,田余庆先生将门阀政治定义为“ 皇权政治在特定条件下的变态”,门阀世家势力之强,甚至出现了“王与马共天下”,即琅邪王氏与司马皇族分享权力的政治态势。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更足以凸显东晋门阀政治底色的是,当某个世家如琅邪王氏式微,换来的不是司马皇族的“中兴”,而是下一个门阀世家的接力,“主弱臣强”依旧。如田余庆先生所说,当琅邪王氏以后依次出现颖川庾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等权臣的时候,仍然是庾与马、桓与马、谢与马共天下的局面。

    与西欧日本封建领主相比,东晋门阀世家的近似之处是掌握了某个地域的地方政权以及军权,这在中国历史上已属罕见,符合了“封建”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最大的问题是,西欧日本的封建领主“封建”的是他们的传统领地,而东晋门阀世家大多都是因战乱侨居南方的“侨姓”,他们所掌握的地方政权与军队基本与他们的籍贯“郡望”分离,与西欧日本封建制的世代稳固不可相提并论。

    事实上,中国的门阀世家从未真正走向实质意义上的“封建化”。伊沛霞在《早期中华帝国的贵族家庭》中指出,“尽管他们拥有足够的私人财富资源使他们能远离有敌意的统治者,然后长久以来确立的士大夫理念却具有持续的影响力,因此在任何可行性的时候,贵族都会谋取卓有名望的朝廷地位。这种态度似乎有效地遏止了贵族家庭成为对国家部分地区拥有控制权的封建领主的任何倾向”。

    甚至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中国的门阀世家过于的“心怀天下”,过于关心如何围绕在“铁王座”周边施展权力,才限制了他们“扎根地方”的欲望与行动力。

    按照最流行的说法,中国门阀世家的兴盛期仅仅限于魏晋南北朝,随着隋唐统一王朝的到来,门阀世家衰落了,刘禹锡的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似乎就是此种衰落的写照。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正如仇鹿鸣先生在某次访谈中所言,“从魏晋到隋唐,有两个重要的外部因素改变了:一是魏晋时代皇权衰落、政局动荡的局面不复存在,士族面对着一个稳定而有力的国家;二是九品官人法的废除,尽管门荫在唐代特别是前期仍起很大作用,但也需仰赖祖上的官位,所以士族官僚性的一面不可避免地强化了。士族不能完全脱离政治权力,一代两代不做官,或许还能维持门第,但如果长期不做官,也会慢慢衰落。比如南朝最显赫的士族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在唐朝就失去了原来的地位,几无所闻”。

    但无论是仇鹿鸣,还是《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的作者谭凯,都对门阀士族作为一个整体在唐代的衰落,或持保留意见,或不承认。如果门阀大族在唐代已然衰落,谭凯这本书所有的论述就失去了讨论的依托与意义。

    按照美国汉学家姜士彬先生在《中古中国的寡头政治》一书中的统计,东晋时期最高级官员出自世家大族的比例几乎占75%,南朝和隋代则接近74%。从数据上看,唐代世家大族的势力的确“衰落”了,唐代前期这一比例降至56.4%,后期则为62.3%

    但即使56.4%的数据也证明了世家大族势力的强大,唐代后期的回升则更凸显了唐代不是世家大族的势力下降期,因此姜士彬仍然将唐代定义为“寡头政治”的时代。

    即使是南北朝士族通婚的门第观点,在唐末在保有了奇特的生命力。唐代晚期,山东士族对于和李氏皇族联姻仍不太积极,唐文宗曾感慨:“民间修婚姻,不计官,而上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唐文宗此时或许是想到了同样“受辱”于士族的唐太宗。贞观十二年(638年),《氏族志》修成,仍列崔氏为第一等。唐太宗看后很是不满,强迫编者重修,才将李氏列为了第一等。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电视剧《贞观之治》中就表现了李世民对氏族排名的不满

    很多论者将唐代作为世家大族的衰落节点,很大程度上是高估了科举的作用,或者说,高估了唐代科举制度的作用。如仇鹿鸣所说,唐代科举取士数量很有限,大量官员仍是通过门荫入仕,同时士族能在科举考试中占优势,某种程度上还是圈内的竞争。孙国栋先生在《唐宋之际社会门第之消融》一文中也指出,“晚唐以前,贵胄子弟虽与寒人同试,然以父兄在朝,交相援引,子弟之入选自易”。

    中国门阀士族与西欧日本相比,一大中国特色在就在于其“教育优势”。无论是在科举制度发明之前还是之后,中国门阀士族一向是非常重视族中子弟教育的。在印刷业普及之前,藏书大量集中垄断在在门阀士族的家中,寒门子弟根本无从机会接触。这就好比,《天龙八部》中的慕容世家先天具有广藏武林各派武功秘笈的垄断优势,才保证了一代代“慕容复”作为武林高手精英的再生产。

    为何消失在唐末?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在回答门阀士族为何消失在唐末五代这个问题之前,更有意义的设问是:门阀士族为何可以自东汉至唐末,兴盛七百余年?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自东汉至唐末,虽屡经天下大乱,但祸不及门阀世家。每一代王朝建立时,每一任皇帝登基时,虽然对具体的家族也有亲疏远近,但门阀世家作为一个整体,始终被皇权视为合作对象,有那么二三十家门阀也始终屹立在政治潮头。

    在曹魏代汉的过程中,所谓的汉臣基本都被和平演变,曹丕以汉献帝禅让的形式来取得政权,不仅没有搞政治清洗,还给给了自称秉持儒家价值观的世家大族们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曹操杀杨修事件则显示了曹魏政权对世家大族那种“又打又拉”的态度。曹操之所以杀杨修,自然多少有震慑弘农杨氏的意思,警告他们不要介入立储之争。但曹操更想表达的是自己“对人不对族”的意思,杨修是杨修,弘农杨氏是弘农杨氏。他杀杨修之后,便专门写了封信给杨修的父亲杨彪,还奉上礼单,“所奉虽薄,以表吾意”。不仅如此,曹操的夫人卞氏也大走夫人外交路线,写了信给杨彪的夫人,为曹操说情,还给了一份更丰厚的礼物。

    曹操此举,自然是想修补与弘农杨氏的裂痕,给双方家族一个下台的机会。而以本文的主题而言,弘农杨氏也由此摆脱了因为杨修得罪曹操而全族遭诛的命运。

    曹操“对人不对族”的政治理念此后被司马家族学了去。魏晋之际,司马家族一直试图通过将魏臣转化为晋臣的方式来完成“光荣革命”,如若不果,在整肃个人的同时,也尽量让个人与其家族切割,试图维持与世家大族的良好关系。司马昭在处置钟会“叛变”事件时,仅株连钟会直系子弟,保全了颖川钟氏家族;司马昭杀嵇康时,也赦免了其子嵇绍,后来还召嵇绍入朝为官。

    南北朝时期,在南朝那边,政权更迭也基本上通过名义上的“禅让”来实现,世家大族不仅和平“易帜”即可,并且还在此种混乱的政治环境中奇货可居,成为新旧王朝各方势力争相交好的关键性力量;在北朝那边,战乱时没有南迁的世家大族也得以回归乡里,聚宗自卫,而自北魏前后,更是也为胡族政权所规模接纳,此种趋势随着拓跋汉化更是进一步加深。

    然而,世家大族七百年间之所以屹立不倒的有利条件,到了唐末却全然消失。

    唐末科举制度的“进化”固然是原因之一。孙国栋先生在《唐宋之际社会门第之消融》一文中说,“晚唐以后,空气稍变,主司渐有抑豪门、奖寒者”,甚至有公卿子弟却有实艺而主司反避嫌不敢取者;亦有父兄在贵位,子弟避嫌不敢应举者。

    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正如《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一书中所谈论的那样,在唐末五代无穷的战乱中,世家大族被“肉体毁灭”了。

    唐末五代的战乱超出了世家大族所理解的历史世界,东汉末年尽管有曹操诗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之说,但终究更是平民百姓的一场浩劫,同诗中也有“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关东的世家大族在还兴兵讨凶,并未遭到大范围的肉体毁灭。但是唐末五代呢,则有韦庄的一句诗为证,“天街踏尽公卿骨”。

    中国门阀世家何以屹立七百年不倒

    如谭凯所说,黄巢之乱与唐朝之前的安史之乱等战乱本质性不同的是,即使粗鄙无文如安禄山,也在期待依靠他熟悉的世家大族和既有官僚机构,尽快建立起可行的统治;而黄巢及其后来者,则发起了对官僚集团大规模有组织的杀戮。

    唐末李振曾将裴枢等三十余位出身士族的大臣诛杀于白马驿,并将尸体投入黄河,云“此等自谓清流,宜投诸河,永为浊流”。

    不仅如此,唐末战乱的延续时间之长也让门阀世家无法恢复元气。《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一书说,“持续整整一代人的各种暴力,本质上加剧了动乱对精英的整体影响,导致即使有幸躲过一次屠杀,也无人能在持续二十五年的残酷暴力中毫发无损”。

    以往的战乱,多数集中在北方,世家大族至少可以通过南渡,在南方修养生息。而唐末的战乱则波及了帝国境内所有大的人口聚集地,晚唐五代已少有地方可以作为避风港。

    即使世家大族中还有幸存者,长时间大范围的战乱也摧毁了他们的田庄,摧毁了他们赖以兴盛的经济基础和教育场域。这一点正如孙国栋先生所言, “政局之动乱,固足以摧残大族,然大族子弟犹得退居乡里,自保其家业,异日或卷入再来。惟战乱与灾荒之蹂躏,则使大族虽欲退保家园而不可得,以往所恃以为子弟世守之庄业被摧残,于是大族更一蹶不得复振,其害又甚于政局之转移也”。

    伊沛霞《早期中华帝国的贵族家庭》中所说的一个细节,似乎可以作为门阀世家的最后尾声。作为博陵崔氏在正史中所载的最后一个人,崔在乱世中仍然维护着旧族的生活方式与礼仪,作为那个时代仅有的懂得旧时礼仪的遗民,他为后晋朝廷亲自培训所有的乐工舞者,在943年恢复了传统宫廷的文武二舞,首演当天,群臣嗟叹不已。第二年,崔卒,二舞制度穗被废除。

    947年,当人们看到由崔亲自培训的乐工夹道奉迎耀武扬威入中原的契丹人之时,不禁悲痛流涕。

    他们都想起了,最后的崔氏,和旧日时光。

  • 海归起薪低,源于柠檬市场的尴尬

    海归起薪低,源于柠檬市场的尴尬

    女生6年花200万出国留学,回国工作,底薪却只有2000元。”最近,这则关系到“出国留学到底是否合算”的新闻引发讨论。

    其实,这条新闻有哗众取宠之嫌,底薪2000,只是极端情况,肯定存在个体原因

    从媒体报道的情况看,这名女学生当初出国留学,是为了躲避高考竞争。经过努力,申请到的学校还很不错。莫纳什大学,是澳大利亚常春藤名校联盟“八大名校”之一。但是,遗憾的是,她却因为挂科,被迫转学到了另一所差一些的学校,然后,为了弥补这个差距,又读了研究生。这些经历在简历上反映出来,自然会影响就业。

    除了求学经历,专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她的专业是金融类。商科类专业,就业面广,但其中很多岗位,所需专业技术的强度相对不高,专业技能不那么重要,企业估价当然就不会高。如果换个专业,换个学校,比如,换做一个麻省的计算机,或者剑桥的法律,就业自然不是问题。

    而且,在媒体所报道的情况之外,性格、谈吐、外貌等因素,都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就业。

    不过,虽然这名女生的情况属于极端个案,但从整体情况看,当下中国留学生回国就业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说以前留学叫镀金,自带光环,如今光环早已不复存在。

    海归起薪低,源于柠檬市场的尴尬热播剧《欢乐颂》中的安迪,是人们想像中海归精英的典型

    有媒体对杭州50位海归随机采访,发现海归们对薪水不太满意,有28%起薪在6000元以下,最低的只有3500元;起薪在6000-8000元的海归最多,占40%。这一数值,已经与杭州众多高校毕业生的起薪相差无几。所以,2000底薪虽然是极端情况,但整体上,海归起薪已经与国内大学毕业生持平,并无优势

    不过,海归与国内大学生不同的是,他们出国留学耗费了巨大投入。到国外留学,学费加上生活费,起步价一年花费二三十万元人民币,而且费用一年比一年高。一边是巨大的开销、一边是归国后毫无竞争力的薪资,这就形成一种尴尬的局面:出国留学越来越不划算了。

    留学生起薪低背后,有深刻的社会变迁,也可找到合理的经济学角度的解释。

    2007年,各类出国留学人员总数为14.4万人,回国人员总数为4.4万人。到了2016年,出国留学人员总数上升到54万人,回国人员总数增加到43万人。短短9年间,出国人数暴增了近4倍。留学回国人员总数,暴增了近10倍!供求关系是最简单的价格机制,供给多了,价格自然会下降。

    更微妙的是,国外读书,国内就业,但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国外学校与国内企业HR的标准脱节了。

    出国留学的人多了,自然素质下降,参差不齐。其实,这个情况在中国大学生中已经出现过。在扩招以前,大学生相对数量较少,素质较高,扩招以后,大学生数量增加,企业则明显感到大学生素质下降。所以,他们找了另外一些指标来判断,那就是985、211,六级、这样一些“硬指标”。

    我在《歧视非985简历其实是合理的》一文中,曾提出过这样一个观点:基于中国大学生的信用状况,乃至中国人的信用状况,中国大学生简历上的硬指标才有意义。留学生也是中国人,信用状况也和中国人一样,他们的简历上,也只有硬指标才有意义。

    最硬的指标,当然是学校。对于在海外就读的留学生,他们简历上的学校,只要不是名校,HR不知道,无法判断。学生的介绍,难免会自吹自擂,不敢信。HR面对那么多简历,也不会把简历上出现的学校都去查一下,做个比较。即使去查,中文互联网百科搜索出来的也不敢全信。上wiki应该没问题,但是,上wiki这个成本对HR显然太大了。所以,除了少数如雷贯耳的名校,很多学校就被混为一谈,好学校差学校就混淆了,HR无法分辨。

    于是,海外留学生就业市场,就变为了一个典型的二手车市场

    著名经济学家乔治・阿克尔罗夫以一篇关于“柠檬市场”的论文摘取了200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并与其他两位经济学家一起奠定了”非对称信息学”的基础。

    阿克罗夫在其1970年发表的《柠檬市场:产品质量的不确定性与市场机制》中举了一个二手车市场的案例。二手车市场中,存在翻新、补漆、改行驶里程、隐瞒事故等现象,卖家知道一切,而买家却很难识别,两者之间的信息是非对称的。买者肯定不会相信卖者的话,即使卖家说的天花乱坠。买者惟一的办法就是压低价格,按“我将买的这辆车是经过翻新、隐瞒事故、修改里程”的假设来出价,也即按低质量来出价,这样即使买到次品,也没有太大损失,可以避免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风险损失。

    海归起薪低,源于柠檬市场的尴尬

    简单的说,当你分不清楚商品或服务的质量的时候,就会按照差的出价。既然这样,当HR分不清楚海归的学校,简历上的其他东西,也无法相信的时候,就只有按海归群体中素质低的来出价,而海归群体人数巨大,学生素质良莠不齐,起薪自然下降。

    其实,国内的企业在面对留学生的时候,也试图找一些简单可行的办法去区分他们。比如,在国内读本科之后才留学的,就看本科学校,第一学历不但与高考成绩息息相关,反映一个人的智商、刻苦、勤奋程度,而且,也等于把学生拉回了985、211这一HR们耳熟能详的标准。

    至于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的,有可能就是为了躲避国内高考,比如新闻中的女生,高中毕业就出国的,在HR心目中就会被打个折扣。对于这种情况,HR会再看高中学校的知名度,这也能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学生的水平,如果是普通高中,则大可能是躲避高考,显然,HR的评分会再次下降。

    但是,HR这种把留学生拉回国内标准去评价,对于留学生来说,仍然意味着留学的收益下降。

    非对称信息导致的局面,当然要从信息对称角度去寻找办法,解决这个尴尬。理论上,是要让HR熟悉国外的学校,建立类似“高校排名”那样的统一的、有公信
    力的国外高校排名。有了这个排名,留学生们的简历上只要写上自己的学校的排名,HR就很容易识别。不过问题在于,这样的排名其实很多,要建立一个中国自己的评价,并推广开,得到HR们一致认可,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而且,更微妙的是,对于很多人而言,出国留学镀金,就是为了混淆效应。如果学校好坏被搞得清清楚楚,花大价钱去国外读一个一眼就被HR识别出来的烂学校,不如留在国内拼命上211、985,或者,将来的双一流。

  • 我跟医生朋友聊了聊,为什么香港少见医闹

    我跟医生朋友聊了聊,为什么香港少见医闹

    汉字真是有意思。繁体字的“t”字,拆开来是:医、殳和酉。“医”是放箭的筐,是杀人的;“殳”则是木棒,也是杀人的;“酉”是药酒,才是救人的。“t”字把医生的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别人是杀人的,但医生是救人的。而把“t”简化成“医”,还真是一个深刻的隐喻。

    榆林产妇跳楼事件发生后,引发了太多的讨论。但在逻辑上,首先应该明确一点,那就是这并不一定是个与“女权”有关的命题。因为需要家属签字才能进行手术,病人自己即便神智清晰也无法做主,这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并非特别出现在女性身上,或产妇身上。所以,不要往女权上扯。

    本次事件是再次深度剖析反思医疗制度的机会

    因为事件的冲击性太大,我几乎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医生朋友聊了这么多。这是位非常知名、优秀的医生,讲起这件事,他显得有些激动,颇有微词,总结起来一句话:医疗制度太不保护医生了。例如,他说在出现医疗事故时“举证倒置”,即医生和医院是被“有罪推定”的。在以往乃至今次医疗事故后,各方竟然常常要求医院提供自己无过失的证据。那么,以后所有产房是不是都要装窃听器、摄像头呢?作为病人,你不要隐私了吗?

    无论如何,医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之一。因为这份职业太专业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也没有任何外行有资格对医生的专业指指点点。即便有些医生“谋财”,但至少不“害命”。好了,问题回到很多人关心的点――到底谁才有权决定产妇是否可以剖腹产?为什么神智清晰的产妇无权决定自己剖腹产?而非要等在产房外的家属来签名同意呢?其背后,完全是制度问题。

    在香港,因为我亲身进过两次产房陪产,所以还是比较清楚香港的这套流程。进产房前,产妇就要签署所有的文件。其中一份文件规定,如果顺产尝试一段时间后,医生认为不适合顺产,那么有权对产妇进行剖腹产。另外,医生基本上拒绝给产妇用无痛分娩,因为无痛分娩有失误率,麻药可能造成胎儿智力受损。总之,病人能决定的范围是有限的,基本上都是由医生决定。

    医生要面对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景。医生是一份极其需要经验的工作。在医疗救治中,有些东西指标可以量化,例如药的用量。但是有的东西是不能量化的,例如病人是否危殆,这是许多综合因素的复合结果。所以,最前线的判断必须只能交给医生。如果不把权力交给医生,也就无权让医生负责。

    然而在很多情况下,由谁决定病人可以动手术的权力,就是这样被无厘头地推到了一般来说不会有专业医疗知识的病人家属手上。所有人都出于理性计算,保证自己的责任最小化,从而谁也不需要对这个系统负责,却诞生了最可悲的结局。还孕育了一个副产品,就是“医闹”。

    就我在香港的医疗经验来看,我几乎见不到香港发生过医闹。为什么会出现医闹?朋友认为,其中一个原因,是“医闹成本”太低――闹不成,几乎不用付法律责任;而闹成了,就会获得相应的好处。近年医院因为担心名声受损,故而非常惧怕医闹。

    在香港,医疗资源是充分市场化的。医生相对独立于医院。医生收取的是“医生费”,医生费可以自己定价,符合自己身价即可,如果过高,当然就没病人找你看病――都由市场调节。医生的收入是不与卖药挂钩的,所以香港医生常常劝病人少吃药。反观内地的一些医院,医生的很大一笔收入来自开药、化验,以至于很多人说内地医疗因此更“市场化”。非也。这种医疗资源配置是远远不够市场化的,收入和卖药挂钩,某种程度上是“利益结构”罢了,不是市场运作。仅仅允许“莆田系”这样的医疗资源部分市场化,或许比完全没有市场化还要糟糕。医疗资源只有彻底市场化,引入市场竞争,才能变好。

    当然,香港的医疗制度同样存在问题。实际上,你去全世界任何地区问当地老百姓医疗资源好不好,或许都不会有正面答案。为什么?因为医疗费用是如此昂贵,而人们普遍又认为政府需要为民众的医疗埋单,所以医疗是政府不能承受之重。推荐本书:《医学霸权与香港医疗制度》(佘云楚等合著,香港,中华书局,2017年6月)。

    我跟医生朋友聊了聊,为什么香港少见医闹香港TVB电视剧中经常有医疗题材作品

    香港的医疗制度问题,在于利益集团强烈的排外性。香港的医学利益集团坚不可摧,以至于出现令人哭笑不得的画面:一个蜚声世界的医学家,全世界争着要,但是却拿不到香港的医生执照。香港医学界,也几乎不从外地引入人才――这不是歧视某一地区,而是歧视全世界。

    内地的医疗制度问题,和香港地区的医疗制度问题,是两个不同方向上的极端――前者极不保护医生的权威,后者过度保护医生的权威。当然,假如从“唯结果论”的角度看,香港地区的医疗制度可能仍旧好一点。因为无论如何,香港目前毕竟已经是全球平均寿命最长的地区,这与高水准的医疗关系甚密。

    无数悲剧的发生,究竟能否令我们生存的环境变好呢?哪怕只是一点点。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无论你对医疗制度有怎样的抱怨,对医生有怎样的愤恨,很遗憾地通知你,令医生倒霉、没有安全感,最终受害的一定是病人自己――医生朋友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