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太阳,一个不落的太阳。我的太阳他的光曾照亮着我儿时的路,虽然渐行渐远,但我时不时会回头望一望,他站在那里,在慈爱的看着我。
我的太阳是爷爷,他十五年前就离世了,但他经常会入我的梦里,每当看到别人写他的爷爷,我就会被感动,世上有这么多好爷爷,可能天下的爷爷都是善良的爷爷吧。
我最感动的还是我的爷爷,那个敦厚朴实善良像圣诞老人一样可爱的老头!
爷爷喂着一头牛,他和这头牛是老伙计,他疼爱老牛胜过疼爱他自己。他和老牛同住在一间老屋里,冬天他抱一把柴禾为老牛烤火,夏天他用蒲扇给老牛扇蚊子驱赶苍蝇。爷爷的工作就是伺候老牛。
爷爷有一个心愿。这个心愿只有我知道。
就是有一天他把牛卖了,他再也不用喂牛了,然后他就坐火车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他想念的人,他要去佳木斯寻他的姐姐。他和姐姐分别五十年了,朝朝暮暮盼的他的头发都白了,梦都破了。
冬天,他坐在篝火前一直给我念叨着,等我不喂牛了,就去关外寻你的大姑奶奶,这么些年了,也不知她过的咋样!
解放前,大姑奶奶似乎嫁给了一个军官作姨太太,随同去了关外,几十年了也没有再回来,几十年后爷爷才打听到她还在人世,并且一辈子无儿无女,老了住进了政府的养老院。
爷爷一直念叨着,卖了老牛就去关外寻大姑奶奶。
二
爷爷是个老好人,方圆十里只要是熟人都知道他爱做好事。
有一年冬天,下着大雪,刮着北风,屋檐下的冰凌有一尺多长,寒风入骨,裸着耳朵露着手背便像刀割一样的疼。
爷爷走着去赶集,他爱他的老牛,他怕他的老牛饿着,他去给它买饲料。
这么冷的天,集上的人很少,空空旷旷的就不像是集。爷爷在集边上看见一个小孩蹲在墙角抱着膀子瑟瑟发抖,这谁家的孩子?大冷天也不回家。好心的爷爷想着就去询问,孩子,天这么冷,怎么不回家啊!小孩一听就哭了,我找不到家了。
好心的爷爷就赶紧哄这个孩子。
经过爷爷的询问才知道,小孩和同村一个小孩去他姥姥家,半道上他又不想去了就一个人回来了,可是他迷路了,越走越远,找不到家了,可能是又冷又饿又怕又惊吧,小孩就晕倒了。
爷爷赶紧解开棉祅把小孩贴进怀里暧,暧了有半个小时,小孩醒了,爷爷又去给他买了一个烧饼一碗汤让他喝了,便背着他回了家。
第二日爷爷走了二十多里路才找到小孩说的村庄,找到小孩家报了信。小孩的家人找不到小孩着急的都一夜没睡,想着小孩也不知被冻死在哪里了,正悲痛的哭作一团。
爷爷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神仙,把小孩给送回来了。
全家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父亲就要给爷爷磕头,被爷爷拉住了。
从此小孩的一家把爷爷当成了恩人,为了感恩,小孩变成了爷爷的孙子,像亲孙子一样的孙子。
小孩叫军子,他成了爷爷半路捡来的孙子,自然成了我的哥哥,我叫他军哥。军哥每年春秋节都会被父亲领着带着很多礼品来看望爷爷,爷爷也把他当自己的亲孙子一样对待,他给军哥做弹弓,也带着他去捕野兔。
慢慢的军哥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他不再让父亲陪同他来,他自己骑车来看爷爷,比小时候来的更勤,农忙时他还会住下几日,帮爷爷干活。
后来他结婚了,他便带着妻子来看爷爷。
再后来他有了孩子,他便带着妻子孩子来看爷爷,军哥的孩子围着爷爷直叫老爷爷,爷爷的心里乐开了花,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就像盛开的向日葵花,向日葵花也名太阳花。
三
爷爷种着一个菜园,里面豆角黄瓜番茄木瓜辣椒豌豆挤满了秋夏。爷爷天天在园子里浇水捉虫侍弄他的瓜果蔬菜,菜丰盛的吃不了,他就会热情的招呼路过的乡亲,送给他们几根黄瓜或一篮豆角。
冬天爷爷没事喜欢带着他的狗去田野转悠,有时会撞见一只被冻死的野兔,拿回家来剥皮用干辣椒炖了,全家会亨用一顿美味。
这天,爷爷闲来无事又去田野走走,冬天总是被雪覆地,人们躲在家里都很少出来,爷爷喜欢大地,就像他是大地的子孙,一天不见他就万分想念。
爷爷走着突然看到一串脚印直通向地里,爷爷有点好奇,这大雪天谁还下地?他顺着脚印往前走,一直走到地头,他看到有个老太太坐在井边哭。
爷爷慌忙走到跟前去询问,方知老太太是不远邻近村子的,在家给儿媳妇生气就出来了,想不开正准备跳井呢!爷爷劝导老太太,一直劝到天黑,又把老太太领回家,让奶奶给她烧了热汤热饭吃。
老太太一直在爷爷家住了几日,没有想走的意思。奶奶不乐意了,有心撵她又说不出口,就生气的对爷爷说,她不走我走!奶奶还真走了,她回了娘家的侄子家。爷爷一看奶奶这是吃醋了,赶紧地去通知老太太的老头把她接走了。临走,老太太还恋恋不舍的对爷爷说,你家真好,住下来都不想走了。爷爷热情的说,老嫂子以后常来啊!
四
爷爷有哮喘干不了重活,夏天还好点,冬天就喘的历害,天气愈冷愈严重。爷爷经常在深夜憋得睡不着觉就起来,坐在堂屋里呼噜呼噜直喘。奶奶很烦,她时常唠叨,这一辈子啥也作不了,天天哼着跟废人似的。
二叔二婶也很烦,爷爷帮他们干不了活,还得经常忍受他的哼哼。二婶甚至觉得爷爷是装的,天天憋得哼哼是作样子给他们看。二婶有时候就指桑骂槐,爷爷一看见二婶就慌忙躲开,有时在二婶面前脸憋得发紫也不敢出声。
我很心疼爷爷,常常为爷爷的哮喘难过。爷爷年纪大了,喘的更历害了。我有时捏住自己的鼻子试,我发现真得憋闷得很难受。
爷爷的哮喘是年青时患下的,那个年代穷生活条件差吃苦受罪又不爱惜身体,不只爷爷有哮喘,很多那个年代的老年人十有八九都多多少少的患有哮喘,只是没有爷爷严重。这不是爷爷的错,也不是命运的错,只怪那个年代太穷了。
爷爷常常给我讲过去的事,我爱听爷爷讲故事,总爱搬个小凳子坐在那儿听爷爷讲。有一件事爷爷讲了很多遍,他讲了一次下次忘了就会又说起,我依然不厌其烦的听。
爷爷说那年冬天,河水凉得入骨,上面结着一层流璃茬子。桥上站着兵端着枪,爷爷说他也搞不清是什么兵,反正过挢的人都要受到盘查,被他们认为私法的东西就会扣下。爷爷从城里买了半袋红薯干子,担心被兵给扣下了,他不敢从桥上过,就扛着红薯干子从漫腰的河水里哗啦哗啦趟着冰凌茬子,趟过了河去。
那个饥荒的年代半袋红薯干子救了全家的命,也极乎要了爷爷的命。
爷爷得了风寒好久都没下了床,爷爷的哮喘应该是从那时候落下的根。
爷爷是一个善良的人,一辈子经历了苦难也经历了沧桑,更做了数不清的好事。
在爷爷身边朝朝暮暮的长大,受爷爷的薰陶,我懂得,人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并懂得感恩。莎士比亚说善良的心就是黄金!爷爷救过一个
孩子,而那个孩子爱了他一生。
军哥到现在一直和我家保持着亲情来往,既使爷爷已经离去了十五年,他依然和我家割舍不下,他成了我们家的一分子,有什么重要的事父亲都不会落下他,他今生和我们家就像有了不解之缘。每当想念爷爷的时候,想着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和我一样曾被爷爷温暖的疼爱过,我的心里就冲满了暧暖的温情。
五
那日我背着包离家,爷爷起得很早,爷爷就倚在家门口的老枣树下悲伤的看着我走,他年纪大了,而我却要离开他去远方。从小看着我长大,爷爷是最疼爱我的人,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在我受委屈的时候总是他护着我,在我耍小性子哭着不吃饭的时候总是他百般哄着把碗筷塞到我手里。
而我要走了。爷爷看着我走,我回头看见他苍老的眼睛里有难过有不舍。
而这一次我走成了永别!
爷爷去了,在我离开家十个月的时候,在冬天,爷爷喘不上来气就憋过去了,他们说爷爷一直叫着我的名字走的。
爷爷你为什么不等我?我再长一个月就要回家了啊!爷爷,你还没有把牛卖了见到大姑奶奶啊!
我知道,爷爷一定是乘着他的老牛西去了。
这辈子他一直不舍得卖他的老牛,老牛老死了。